白衍使劲点头应和,两人都含着对归家的满心欢喜,驾车朝着风雪之中朦胧的北渊城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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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两个时辰,那白雪之中压抑着的一点点黑雾终于显露出了它的全貌。
是四方广大高耸的城墙。墙体乌青,深深的颜色在白茫中映出一片模糊不清的肃穆。
白蘅远远看着那乌青的影子,笑着对白衍道:“阿衍,我们到了!”
马车沿着大道不断向前奔驶,白衍探出脑袋,高高仰起,去望城头。
视野清晰些许,他一眼便看到了“北渊”两个字,只是……藏在风雪背後的楼门,竟是破损的!“北渊”二字也被从中裂开痕,危悬在半空中。
他的面色僵了下,有些不安的看向兄长,但嘴角仍是笑着,试探着问道:“兄长,可是去年邪魔入侵後,城中尚未来得及休整……”
白蘅没有开口,却一揪缰绳,停住了车,怔怔望着那城门。
白衍清楚,出事了!
他的心情也跟着立马紧张起来,担忧的望着白蘅。
白蘅眼瞳颤了下,脚踩车木,猛得借力飞身出去,转而御剑,冲入城中。
白衍也立刻弃车御剑,跟着兄长进城。
入目可及,没有兄长所说的分明四季,是与城外一样,甚至更为冷厉的风雪,寒冷的白将远处一切淹没,近处入目,是一片接一片的惨象。
城内到处都能得见被摧毁後的破败,和倒地重伤或死亡的修士。
兄长口中的,能见到天光的北渊城,如今已然暴露在满天风雪之中,比城外更加厚重的大雪簌簌坠下,可掩盖不了城内的猩红。
白蘅瞧见一点红,像是彻底失去了理智,朝城中最高的主殿内奔去。
白衍紧紧追着,才不至于跟错了路。
二人进了主殿内,白衍便顾不得再去看白蘅,立刻看向殿内的情势。
风雪小了些,却仍有残馀,从主殿破损的屋墙缝隙钻进来,将殿内冻成一座冰屋。
空旷的大殿内,横斜着不少年轻的白衣修士,其中最中,死状最凄惨的两人,却是有些年纪的,一男一女。
白衍先是看到了离他最近的男人。
那面容熟悉,与镜中的他或白蘅,都有些相似。
可看着男人的死状,他的心却激不起任何,除了对一个普通人所遭受惨状而怜惜的,其馀的任何感触。
反倒是,他看到了远处的女人後,身子踉跄了下,险些从剑端跌落。
他连忙跃下来,两三步扑到那女人面前,跌跪在她身边,他朝她伸出手,控制不住的想要触碰丶抚摸她,可手落在半空中,却不知所措的悬住,难以落下了。
而泪水如洪涌,竟是不经大脑,便倾泻一般不断坠涌。
他知道,这两个人,应该就是他的父母。
可他实在是不孝,对于父亲的那张脸,他没有任何记忆与接触,脑袋实在是调不起更多的情绪波澜。
但母亲不同。
哪怕只有青安营地那一次,他也是同母亲说过话,见过她,早早便知晓认定了她就是他的母亲,哪怕还不够亲近,也是真实的说过话,真实的相处过的,最亲近的人。
他说不出话,只能不断落泪,罕见的疼痛纠扯着他的心肺,扼着他喉咙一般,令他痛苦不堪。
脑袋渐渐失去对外界的感知,他的大脑里只剩下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有一双手拽着他的胳膊,抱着他的脑袋,用力的抱住他。
是白蘅。
“阿衍……”他低声唤着。
“阿衍!”他再也忍不住情绪。
脑袋整个抵在白衍脑袋上,不住颤抖着,重重的痛苦的喘息着。
白衍无法安慰白蘅,他连自己都安慰不了。
他只能回抱着他,单薄的,无力的,回抱着。
不知多久过去,白蘅才轻轻放开了他,转而揉了揉他的脑袋。
“阿衍,从今以後,还有兄长在,兄长会护着你。这所有的一切,兄长都会解决,回去休息吧,阿衍。”
白衍没有说话,被白蘅半哄半拽着,带着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