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衍被云颂突然吼了声,面色一僵。
他微微啓唇,话未出口。
云颂已立刻慌乱的收敛起情绪,垂眸轻声道:“我,我的意思是,只是一点小事罢了,你不用为此而如此忧心的,我一个人回去处理就好了。”
白衍没吭声。
云颂的神情越来越慌张,干笑着又道:“真的无事!小阿衍,我,我只回去一趟,回去看看情况就回来,你就在这里等我,可好?”
白衍看着云颂,可云颂仍是没有丝毫要多馀解释的意思。
他轻轻笑了声,哪怕内心很难过,但还是笑了笑,说:“好,那你现在就啓程吧,免得夜长梦多。”
云颂站起身,却又不敢立刻离开,心虚的望着白衍小心问道:“那你呢?浮沉世也可能会有邪魔入侵……”
“这里远离北幽,如若真有邪魔侵扰,也是前线仙城被攻破後的事了,所以安全得很。且我好歹也是个修为高深的修士,有能耐自保。说不定到时,我还能沿途降服一些浮沉世中的散妖,保护一方百姓。但如若真打不过,我找个偏远的山林藏起来就好了。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便快些回仙门去吧。”白衍打断他的话,道。
云颂望着白衍,将他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阵子,确认他是真的在让自己离开,并非是闹脾气或如何,才终于放心下来,欣然答应:“谢谢你!小阿衍!我这就回去看看仙门各处的形势,等我回来!”
云颂引剑离开了小舟,那抹盘旋在周围的流云,终于也彻底消散了。
白衍缩坐在小船里,船头的米粥刚煮熟,咕嘟咕嘟冒着泡。
他盛了一碗,抿一口,灼烫烧过喉咙,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好烫,好难受。
明明是那样清甜温养的东西,此刻却如炭火,烧得他生疼。
明明,曾与云颂在寻锦城时,不会这样痛苦的……
·
云颂随来报信的修士回到仙门,却并未直接返回寻锦城。
那修士带着他,去到了邻近北幽之地的几个小仙城外。
这一路上,他同云颂说了不少仙门中的惨状,可云颂亲自来到此处,亲眼瞧见,心头还是不由得一颤。
小仙城内已被北幽之地的邪魔占领,黑红的魔气蔽罩着城内万物,如绝望的血雾,将一切生的气息粉碎干净。
城破後的断壁残垣中,触目可及处,尽是醒目的猩红。
仙城内侥幸存活的修士们,也多灵力亏损,身负重伤。
恒悟前辈与其馀未被波及到的仙门已联合起来,将这些修士们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休养,并联手于前线布下防阵,抵御邪魔入侵。
如今外族来犯,各仙门空前的团结一致。
身後有仙气浮动过,带路的修士朝那人躬身後便离开了。
云颂回头,来人是他的师父阳胥。
“师父。”云颂沉声唤了句。
他还沉浸在看见眼前这惨烈景象的震惊与怜悯中,未缓过来。
可阳胥的神情却极其冷漠,他望着云颂,擡手化掌,隔空狠狠一巴掌扇在云颂脸上。
这一虚空掌中混着灵力,力道极重,云颂面颊瞬间红了,踉跄几步跌跪在地上,仰头震惊的看着阳胥。
“师父?”
“混账!都是因为你,他们才会遭此劫难!”阳胥厉斥道,“你只在乎那个来历不明的废物,甚至为了他,弃衆仙门于不顾,才会发生这样的惨祸!若你能早些回来,若你从不曾偷跑去浮沉世,北幽那群东西怎可能会有进犯的可能?这些修士们又怎可能会死?云颂!为一人而害了整个仙门,你就是我教出来的好徒弟!”
这些话,令云颂的心一阵刺痛,但他还是保持着冷静,回道:“不可能,仙门十五城的修士不会如此羸弱,被区区北幽邪魔伤成这样,这其中一定有什麽原因。”
“事到如今,你还想着为自己开脱?”阳胥吼道,“云颂!你自己看看,你为了那个废物,已将自己变成了什麽样子?先前那个事事以他人安危为先,意气风发说要救世救人的云颂哪里去了!眼下这生灵涂炭,就是你想要的救世救人?”
“可,可他也是遭受苦难的人……”云颂显然被师父说动了,只垂下头小声挣扎着。
阳胥打断他的话,冷声说:“所以,你就要为了他,放任仙门各城被邪魔屠城?放任修士们背井离乡,甚至性命堪忧?若是几年前的云颂,若是当年我的好徒儿,绝做不出这种为一人,害了整个仙门的事!”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阳胥最後甩下一句斥责,拂袖离开了。
云颂张了张嘴,竟是再无力反驳了。
甚至,他觉得心里刀搅一样痛,痛得他窒息,眼前的血雾越来越浓重,尽是各仙城伤亡惨重,修士们死伤一片的情景,
好难受。
他明明,只是想保护小阿衍,只是不想让寻锦城死狱中的事再度在小阿衍身上发生,他没有不管仙门,不管其馀人的安危……
可他也不懂,分明离开时,北幽之地没有半分异象,为何只离开数日,他只离开了数日……
“是我的错吗?小阿衍……我,做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