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架了竈火,云颂正坐着盯着火上的药炉,小宁也搬了个矮脚凳坐在云颂身侧,帮着忙,替云颂打下手。
看上去,他对云颂已全然改观了,变得很是信赖和喜欢,一直乖巧的黏在云颂身边,颂哥哥长颂哥哥短的唤着。
若忽视小宁那一身弱骨,与尚未愈合的鞭痕,真该是一副温馨而岁月静好的模样。
云颂很快注意到目光,擡起头看到是白衍,立刻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起身快步朝白衍走过去找他。
“小阿衍,你回来了!你,可是已不生气了?我,我本想着尽快去寻你的,可小宁的父亲白日里的伤口染了疾,浑身发热,病得很严重,若不及时救治,很可能会没命!所以……”
“现在如何了?”白衍问。
“现在已退了热,熬过今夜就不会有事了,小宁的母亲正在床前守着,我本想帮忙煎上几贴退热的药,就去寻你的。”云颂又主动解释道。
白衍嗯了声,再没吭声。
云颂又紧接着说:“小宁家院中有空馀的小屋,可供我们暂且住下,虽然条件不如城中的客房,但也足够避风挡雨,很是温馨,小阿衍,你,先去房中歇着吧,我煎好药给小宁他爹送去就来找你。”
云颂难得的一直放低姿态,同白衍说道,大约人命关天,他心里实在是紧急,也怕他再做出什麽过激的举动来吧。
白衍看着,又瞥了眼他身後的小宁。
小宁也正好看着他,那神容并不太友好,他盯着白衍看了看,又冲云颂唤道:“颂哥哥,颂哥哥,陶罐响了!”
“好,我马上过来!”云颂立刻回头应声,又有些急促的对白衍道,“小阿衍,我这里还有些忙,一会儿再来找你!”
说完,便又匆匆赶去小宁的身边了。
白衍再擡眼望过去。
云颂低头看着炉中火,小宁站在云颂身侧,却是十分警惕的擡眼看着白衍,眼眸中尽是些不太好看的颜色。
他看着,甚至扯着云颂的衣角,攥入掌心,攥得很紧很紧。
白衍猜,小宁大概是看出了他与云颂之间的微妙,担心他会将云颂强行带走,所以警惕着,用这种方式,把云颂牢牢抓在手里吧。
这种心思,他太熟悉了。
而这一切,云颂却是没有半点自觉,依旧如常盯着炉火,时而侧过头叮嘱小宁几句,一点也不在意小宁的动作,一点也不在意,他握着他衣袖的小手。
看着这一幕,白衍心中又是一阵恶火中烧。
他压着情绪,摸了摸自己的手腕,贝壳手串握在指尖嵌出疼痛,让他得以清醒。
这让他想起小瑜,和与小瑜的约定。
然後,白衍什麽也没说,什麽也没做,安安静静的朝云颂所说的小屋内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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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白衍本想着假装有脾气不愿等他,自己先睡着,可躺了一会儿,大约是今日哭太多,有些累了,竟很快便睡着了。
次日醒来,也已是日上三竿。
云颂不知是多晚才回来,又早早离开了。
白衍没瞧见人,只看见了床头的一碗清粥。
他还保有这个习惯。
白衍忍不住勾起唇,昨日的烦闷似乎在此时全消散了。
等到午後,云颂似是才得以停歇,回屋中来,两人也总算得以单独见上一面。
他其实并不是停歇,只是从窗边路过,瞧见白衍醒来,才忙放下手中活计。
他走进屋时,手里还抱着一碗清炖鱼头汤,满是期待的端到床头,对白衍道:“这是今晨新捕来的鱼,我早晨抽空寻了个空药罐熬了汤,尝尝看?”
两人间昨日闹得严重,如今也该给个台阶下。
云颂大概也是因此,才特意空处空来寻他。
白衍接过碗尝了一口。
虽未言语,但云颂明显已放下了心,没了进门时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小宁的爹已经醒来了,村子里还有些起了热病了村民,我一早也挨个去看过一遍,给他们做了些应急处置,如今已然全部好转。今早,那个宋爷也没敢再过来逼迫村子里的人去晒盐,这鱼,便是他们相互帮忙捕来的,说是为了感谢我们。溟村闭塞,他们也没什麽银钱,只有这些。”云颂解释道。
昨夜才从小瑜口中得知了溟村的情况,村子里所有出海捕鱼的钓具丶船只都被恶霸们强行抢走或损毁,白衍也知道这一碗鱼汤有多麽难得。
“的确鲜美。”白衍评价了句,又问云颂,“你不吃吗?这也是他们对你的心意。”
云颂闻言,心中欢喜更甚,连忙凑近接过碗。
两个人因此而缓和了关系,云颂也思索着,又开口提起了小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