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算是,十分浅少的,见过云颂片刻温柔的时候,与他梦中毫无二致。那就是他。
只是,那只是他的梦,并不是云颂的记忆。
或许,是梦生执念,才久久难以忘怀。
但仍然很温暖,温暖的,让他真想就这样溺死在梦里,就这麽睡去,再也不会醒来就好了。
可他不得如愿。
每当如此,他总是会在睡梦中哭出来,被泪水刺痛濯醒,被身上的伤痕痛醒,被迫回到眼前这片脏污中。
他的伤口实在是太深了,很疼,温暖的梦境只能片刻麻痹神经,却不能完全止痛。
哪怕他已经完全脱力,被玄阴石勒破皮肉,骨血溶着锁链勉强吊着他,已几乎只剩最後一口气,可还是没能如愿溺死在梦里,还是醒来了。
这就是他的宿命吗?
他漠然望着地面,眼里已再无任何情绪,梦境温暖过魂灵,只剩下被燃尽的灰烬,一心向死。
此时,巨大的响动传来,刺激着他已浊化的耳膜。
这动静有些奇怪,他能听出,这是死狱大门被打开的声音,不是关押他的地方,是远处的,那座厚重的大门。
因为很远,所以声音竟能传到这里来,还是如此巨响,实在是有些奇怪。
在他备受折磨的日子里,死狱大门也被打开过无数次,每次打开,都是有人要来折磨他泄愤,却几乎没什麽太大的响动,这样巨大的动静,只有一次,是苍时唯一来的那次。
他带着浩浩荡荡的人群,前来折辱他,趁他毫无还手之力时,剜了他的心。
所以,这一次,是他们终于腻了,终于见不得他再茍延残喘,终于要来彻底了解他麽?
擡头太过费力,白衍也无心去探究,就这样任着脑袋吊垂着。
反正无论是什麽,他受着便是,也是无从选择,只要能让他快些死掉,都无所谓。
可是,随着声音陷落,竟有一点耀目的亮色,折射过地面上昏暗不堪的血水与青黑的砖石,灼着他的眼眸!
这是,阳光?
他在这里困了许久,自从被关进来後,便再没见过阳光,整日只有一盏遥远的烛火为伴,眼下这阳光,刺得他双眼生疼,可他仍是毫不犹豫,拼尽最後一点力气,仰头朝那光望过去。
真的是阳光!
他看到,一抹日光洒在他身上。
他看着那光,哪怕阳光刺痛着他的双眼,让他生硬的落下泪来,泪水早已哭干了,只剩下疼痛的血泪,他还是看着那光,轻轻笑了。
他,是要死了吗?
所以,在临死之前,能让他得见这样美好的阳光。
真好啊!
死前最後的妄念,能得以实现,也算稍稍满足了一点心愿,能稍稍安心一点了呢。
他正笑着,那光却被挡住了,是人的身影。
是来取他性命的人吗?
白衍不禁蹙眉。
真是扫兴,遮住了他的光!
白衍心中陡然生出些许憎恶来。
他垂下眼帘,哀伤的望着光芒散射进来的被遮住的残影,企图最後将这抹光刻入眼瞳里,而随之走进来的那人背光的身影也渐渐扩大。
白衍本无心看他,直到他来到白衍面前,万千光点汇于一处,清晰了那人的容貌,白衍才一瞬看清来人!
“云……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