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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端微冷-11
──《转折》
云豆兴奋地降落在窗槛上,正打算在窗槛上走前一步谁知道大脑过份活跃而令自己的脚爪子很不幸地被那凹凸不平的金属槽所绊倒,圆滚滚的身子立马就往前滚──眼前马上要滚落至边缘,云豆慌张地扬起短短的翅膀勉强地飞稳,之後晃晃悠悠地往主人的方向飞去。
云豆的主人──云雀恭弥竟就这样坐在沙发上睡着了。只见他往沙发里下滑并深深陷入,尾椎部与沙发依旧有一段的距离,然而整个身躯却已经呈现出30度的倾斜趋势,头部微微昂起适应着沙发上端往後弯曲的弧度,脖颈稍微地将头部往右侧下歪了歪;黑色的发丝不受控制似的纷纷往右下侧倒去,有些太长的甚至还静静地覆在云雀的鼻尖上;姣好而白皙的皮肤在这样浓烈的黑色对比之下显得反而有些苍白,而云雀紧紧颦着的眉头昭示着其心绪不宁。
云雀的胸膛随着平稳的呼吸微微起伏,修长而骨节分明的十指犹如祈祷似的交合着置於腹部,而他依旧翘着二郎腿。啊啊,看样子,就像是有什麽事物一直让他心情莫名烦躁以至於连睡姿都不顾得调整便疲惫地睡去。
一开始总是不忍心地叫醒主人,但云豆觉得这个时候非叫醒主人不可,因为它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想要告诉他。
然而对於自家主人浅眠的低血压体质,云豆是深有体会的,再加上最近它总是三番四次地吵醒了云雀,当然主人很好脾气地忍耐下去了,但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日东窗事发。云豆一点也不笨,所以它决定选择一种相对而言较为保险的方式──尽管用时会比较长罢了。
由於云雀的身子下滑得厉害,那像是昭示着自身不受束缚似的夸张的倾斜方式,让云豆勉强可以在他的胸膛上站稳。云豆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脚爪上的尖锐嵌入衬衣里,屁颠屁颠地缓慢平移至云雀的左胸口。
脚底下传来的带着规律的平稳的心脏所带动的微微震动,云豆仿佛走在针毡上一样。它挪动着身躯,一份沈甸甸的重量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云雀心脏所处的位置上,而云雀稍有不适地动了动身子,这险些让云豆滑了下去──只见它表情痛苦地把握住平衡,然後再度进攻。
云雀心脏的位置上坐着某只别有用心的肥鸟。鹅黄色的毛茸茸身躯仿佛是只迷你型的黄色高尔夫球,此时此刻云豆正随着云雀胸膛的起伏而上下升降着。
不知道你是否有过这样的经历,呼吸带些急促而无错的节奏,心脏有无法比拟的沈重感,就像是被人狠狠地扼住生命的喉咙那般,你挣扎着想要从噩梦中醒来──猛地睁开眼时,透入身体的凉意让你顿时在惊吓的同时冷静了些。
原来你并没有活在那样的噩梦里,惊觉这一点的你终於有些安然地想要把滑下的被子重新拉上没过胸口;然後你发现令你做恶梦的罪魁祸首,那不是别人──正是你自己把手掌覆在心脏上或者是你一直侧身睡着压住了心脏──那宛如在噩梦中的沈重感与窒息感随着你重新调整姿势而渐渐散去。
某种意义上,云豆正在尝试这样的一个理论的真实性。
它静静地坐在云雀的心脏处,感受着对方的心跳,聆听着对方的呼吸。
云雀看见自己坐在一团白云上时,他忽而觉得全身都轻松起来──在那样的自由的空间里,云隙间时而透来和煦的暖光,云层在那橙黄的光以及雪白的云之间所构成的水平线中浮浮沈沈。
没有弱小动物的群聚,没有弱小人们的嘈杂。
这确实让云雀感到自己犹如这片云朵那般轻盈,但是自己存在於这一片天空之下到底有什麽意义呢?仅仅是单纯的漂浮吗?
抑或是那云端的尽头有什麽在等着自己。
云雀渐渐觉得云层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就像是那乘虚而入地卷入的寂静那般包围了自己。心脏传来越来越重的窒息感,直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那一缕孤高的浮云,就连消失也只能自己一人默默地蒸发在空中吗?
那不断加重的重量仿佛是鬼压床似的,那不断卷入整个身躯的冰凉感以及厚重的淹没感让他感到不适──在开始变得迷蒙的云层里云雀尝试睁开双眼,而一丝丝光芒的透入映照在其脸上,温暖了他整个身躯。那道光像是在向自己说什麽,又像是用这样贴心的温暖引诱着云雀跟它前进。
云雀伸出手紧紧地握住那样的阳光。仿佛是十指叉握似的,云端的尽头一片光亮。
一种预感猛地涌入了他的脑海。
纲吉。
多麽陌生而又熟悉的两个字。
忽而睁开了双眼的云雀,感觉到全身都被一阵凉意包围着,他忙调整呼吸,往四周看了看,才惊觉刚才自己是做梦了。
不知道预兆着什麽的梦境。
只有那样简单的草食动物的名字映入脑海。
“纲吉──纲吉──”云豆一直小小声地叫着,仿佛在自言自语。它见主人终於醒来,立马高兴地在云雀的胸膛上踩了踩。
最後云雀很好地把那梦境里不应该出现的两个字归因於这个整天吵吵嚷嚷的臭小鸟。只见他抿了抿双唇,两指轻轻一拈就把云豆整个身子都吊起来然後拿到自己眼前。“……你那麽吵,我可以理解为你可以告诉我那个草食动物是谁了麽?”
“纲吉,樱花──纲吉,樱花!!”云豆高兴地叫着,丝毫不知道自己把纲吉教给自己的语句又丢了些单词,“被软禁,被软禁!!”
“──软禁?”
云豆刚才是在说樱花吗。。那麽,难道──
“被软禁!等等!──等我,对不起!!”云豆用力地拍起了两翼,“对不起!!”
自己除了会在并盛中学校门旁的樱花树上小憩,还会在并盛森林的──
难道说,多日来那股阳光被禁锢到某个角落吗?
那个温暖另一边云端的光芒。
“哇噢,你知道你在说什麽吗?这种事情──”
然而云雀还没来得及说完,云豆就像是害怕云雀不相信自己似的,又再次叫着:“纲吉!!兔子!!”可它又把头一歪,觉得自己说得不是很准确,“──不是兔子!!”
“呵──”云雀轻笑起来,似乎觉得云豆很笨。
我还没说完呢,那样的草食动物需要如此着紧吗?
“我说啊,你。”
“好大的胆呢,居然抢在我前面说话了啊──”什麽时候那只草食动物的坏习惯也传染给了云豆,只记得那抹很温暖人心的棕色总是打扰着自己说话,只记得那抹暖棕色总是往自己的怀里蹭。
聪明如他,那样的长期的跟踪丶那样的毫不掩饰的好奇丶那样的破绽百出的乔装。
他怎会无所察觉。
只是──
“我是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