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他有那样的信赖的,除了她,也就只有自己家里那个笨到不行的兔子。
看他那样一副急急地跑出去的样子,蜜色的眼眸里像是碰了烫水似的焦灼一片,里包恩冷笑了一声,然後又静静地眯起了双眼。
他那个愚蠢的学生在跑出去之前为什麽不用大脑想一下呢?
向来被称为魔鬼教师的他怎麽可能那麽轻易地放风,更加容易揣摩的就是,一向冷酷而对撒娇什麽的不为所动的他──怎麽可能就因为“你之前没有捣乱”为理由就让禁足了三周的学生跑出去?
如果真的是,那他就不是里包恩了。
就在那宣布禁足的一日,里包恩狠狠地甩上了木门,拼命地警告自己不要理会屋里能隐隐约约传出来的撕心裂肺的哭声和叫喊──蕴含着些绝望地凄惨,里包恩对这种喊叫是异常熟悉的。
所以不需要同情。
他这样下着结论。
他一个人出了森林,独自地去会了会那个叫云雀恭弥的少年。
一路上他不断打听。
云雀是并盛中学的魔鬼委员长。(这点倒是与里包恩自己有点类似)
云雀总是拿着他那银色着泛着冷光的拐子,毫不犹豫并且毫不留情地挥向自己的敌人。
云雀有着驰名并盛的一种几乎偏执而疯狂的爱校之心,手机里总是响着并盛的校歌,不顾旁人怪异的眼神,他只是一朵不受束缚的浮云那般的存在。
云雀还有只宠物小鸟,据说云雀给它起了个名字叫云豆。
云雀的云豆同样会唱并盛校歌,尽管只是开头几句,但似乎有不断进步的趋势。
云雀总是无视他人的正义,在他的世界里,只有他自己的正义与原则。
云雀的正义与别人的正义相一致时,便会成为最可靠的孤高的以着自身作为立场的战友,而且会对所谓的草食动物特别地温柔。
云雀还会每隔一段时期去收保护费,尽管百姓们总是闻风丧胆,但是似乎处事方式有其的温柔之处。
云雀似乎身後还管理着一个莫大的地下财团,尽管只是初出茅庐,但管理业绩似乎蒸蒸日上。
在接下来的那十几天里,里包恩一直在远处悄悄地观察着这个委员长──云雀恭弥。然而对方没有发现里包恩,也许这是当然的──里包恩虽然带着婴儿般的身躯,但却是世界上顶尖的杀手;相反,这个云雀也不过是并盛这个小小地盘里的王罢了,终究是一个小鬼。
想到这里,里包恩轻蔑地扯了扯嘴角,最後望了几眼远方那抹黑色的身影以及那鹅黄色的小圆点,随即他退回到森林里的阴影处。
每个周三,里包恩也总是会偷偷观察着前往樱花树的云雀。
错愕丶落空,随即是压抑丶愠怒,最後到了淡然与宁静。云雀所有的心态都写在了脸上,尽管里包恩在平日里观察他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原来这个云雀恭弥还能有如此生动的表情,撇开心中的疑虑,里包恩只是静静地看着。
看着云雀淋雨,任由雨点淋湿自己的全身。
这顿时让里包恩有一种找到同道中人的共鸣感──想当初他变为这一副身躯时,他也是这样静静地淋着雨,连带任由那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的冰冷流淌。
看着云雀把什麽放在了地上,然後连带那把雨伞也一并地留在了那里,如同之前每周三一直会守候在这里的黑色身影那般。
雨伞静静伫立着,云雀迈着带着些许释然的步伐,慢慢地,慢慢地。
他离开了这片森林。
似乎预感到有什麽正在流失──里包恩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然後回家宣告这条消息。
就让他去亲自见证一下吧──见证一下那些薄情的人类抛弃事物的时候是有多麽得决断和不留情面,更何况是那个云雀恭弥。
在亲自领略到那样的残酷与血肉模糊之後,小兔子应该就会学乖了。
这或许是里包恩对纲吉的又一种残酷,或许算是一种惩罚──但某种程度上他又是为了纲吉好,他只是希望纲吉不要深陷进去。
雨後放晴,那个少年的味道丶那个少年的气息丶那个少年的身影,都被这场悲壮的大雨淋得面目全非丶一干二净。
亲眼看到这一切的纲吉,会是怎样的反应呢?
一想到那个向来生机勃勃丶炯炯有神的蜜色眼眸或许会短暂地失去流光的莹彩,里包恩心里闪现过一丝不忍,但终究还是被自己忍住了。
该来的还是要来的──与其他们认知到对方是什麽东西再心痛地离开,倒不如自己充当一下炮灰,让这样的日子早些来临的好。
如果想要穿越过悲伤而守候什麽东西,那样的承诺过份沈重,更是你们谁也承担不起的。
里包恩暗沈着脸,婴儿般的身躯在灯光下投落高大的背影,略显寂寥。
他举起了杯子,呷了一口咖啡。
很烫──顿时让他的舌尖有些许发麻;还很苦。
他瞥了一眼那像是静止不动似的如同一潭死水那般的天空,沈吟道:
“差不多……是这个时候了吧?”
纲吉用力地喘着气──那棵盛大的樱花树背面朝着他,而他隐隐约约之间仍能看见树干後有一抹他不能忘怀的浓重的黑。
难道难道说他还等在那里──
心里就像是忽然趟过一河川的甜蜜,慢慢地沁入心脾,让纲吉顿时觉得手背上丶膝盖上朦朦胧胧传来的痛楚也没什麽好在意的。
是呢。或许他还会守候着自己。
一阵莫名的痛楚与矛盾轰地朝自己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