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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第1页)

第18章

葡萄藤第三次爬满石桌时,谢清辞的手背上又添了道新疤——是教小柱子弟弟割稻子时被镰刀划的,浅淡的一道,倒像片新抽的叶芽。萧砚之总爱用指腹蹭那道疤,说比去年的银杏叶好看,谢清辞就笑着拍开他的手,往他怀里塞颗刚摘的野枣。

野枣树长得愈发粗壮了,老秀才在树下搭了个石碾,秋收时便用来碾新米。孩子们围着石碾跑,草鞋踩在稻壳堆里,发出簌簌的响。药铺的散兵如今能种出齐整的秧苗了,他背着药箱往田埂上走,药箱里总装着给孩子们的糖块,是用自己种的甘草熬的,甜得清润。

“南边来信说,要在咱们这儿设个粮仓。”萧砚之把新铸的犁铧往石桌上放,铁犁映着阳光,亮得晃眼。谢清辞正在筛今年的新麦,麦糠在风里扬起,像层薄薄的雪:“那得请糖画老汉做串糖粮仓,挂在城门上。”

话音刚落,就见糖画老汉的小徒弟举着根长杆跑过来,杆头缠着糖做的谷穗,金灿灿的垂着:“谢先生,你看我做得像不像?”谢清辞接过来,指尖沾了点融化的糖,甜丝丝的——这孩子如今手艺已不输师父,城里的孩子都爱缠着他,要糖做的稻苗丶糖捏的耕牛。

入秋时,南境的货郎带来了架织布机。谢清辞学着织布,棉纱在他手里总缠成乱麻,萧砚之就搬个石凳坐在藤下看,甲胄早被他擦得能照见人影,却总爱在农闲时穿上,说要让孩子们知道,护着他们的不是神仙,是这些能扛犁也能握矛的人。

“你看这布纹,像不像稻田的水纹?”谢清辞举着刚织成的半匹布,蓝白相间的纹路在阳光下浮动。萧砚之伸手摸了摸,指尖被布面的绒毛蹭得发痒:“像极了。等织完了,给孩子们做新衣裳,过年时穿。”

小柱子带回来的新稻种果然高産,城外的荒地连成了片稻田,秋天望去,金浪能漫到天边。收稻子时,连南境的校尉都带着兵来帮忙,他们脱了铠甲,赤着脚踩在泥里,笑声比打谷声还响。谢清辞蒸了两大笼芝麻糕,校尉咬着糕说:“早知道北境这麽好,我当年就该来种稻子。”

散兵在药圃边又插了块木牌,写着“此草能护青苗”。他说这是从南境学的法子,草药晒干了混在谷种里,能防虫害。谢清辞蹲在药圃边看,发现泥土里埋着不少野枣核,想来是他啃枣时特意埋下的,如今竟冒出了些细弱的芽。

“明年开春,咱们把这些芽移到田埂上。”谢清辞用树枝在地上画,“等它们长成树,就像给稻田搭了道绿墙。”萧砚之从後面搂住他的腰,下巴抵在他发顶,发间还沾着麦芒:“再在树下埋坛酒,等枣树结果时挖出来,给孩子们做酒糟汤圆。”

箭楼的布袋换了新的青麻布,里面装着今年的新谷丶晒干的葡萄藤叶丶半块芝麻糕,还有枚新铸的铜钱——是小柱子特意请银匠打的,上面刻着片稻穗。谢清辞把布袋挂回原处,风一吹,里面的东西晃出温温的响,像在哼支不成调的歌。

冬天第一场雪落时,葡萄藤的枯枝上积了层白,石桌上却总摆着炭火盆,老秀才带着孩子们在藤下念书,声音混着炭火气,暖烘烘的。萧砚之不知从哪儿弄来只小猫,浑身雪白雪白的,总蜷在谢清辞腿上,把他手背上的疤当成了暖窝。

“你看它多会享福。”谢清辞摸着猫背,猫毛沾了满手。萧砚之往火盆里添了块炭,火星子溅起来,映得两人眼底都亮:“它该享福,咱们也该。”

雪停後,孩子们在野枣树下堆了个雪人,给它戴了顶草帽,手里插着根糖画做的稻穗。谢清辞和萧砚之站在藤架下看,远处的稻田盖着雪被,像铺了层厚棉絮,药圃里的草药顶着雪,绿得更精神了。

“你说,明年的葡萄会更甜吗?”谢清辞忽然问。

萧砚之握住他的手,把那道新疤按在自己掌心:“会的。就像日子,一年比一年甜。”

风又吹过城墙,吹过野枣树,吹过那只在箭楼晃悠的布袋。里面的根脉早已和整座城的泥土长在一处,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把所有的苦都酿成了回甘。而藤下的人,就守着这甘,守着彼此掌心的温度,看岁岁年年,稻浪漫过田埂,野枣红透枝头,日子像粒饱满的谷种,在时光里,稳稳地发了芽。

春风第三次漫过城墙时,野枣树下的石碾旁多了台新的舂米机。是南境送来的铁家夥,摇柄转起来时会发出嗡嗡的响,孩子们总爱围着看,小柱子的弟弟踮着脚够摇柄,被萧砚之用竹枝敲了手背:“当心夹了手指,先学会扶犁再说。”

谢清辞正在整理箭楼的布袋,今年要添的东西格外多:小柱子新培育的稻种样本,药铺散兵晒的驱虫草药,糖画徒弟做的糖制农具模型,还有老秀才写的《农事歌谣》手稿——纸页边缘都磨卷了,上面沾着麦糠和枣汁,倒比任何墨迹都珍贵。

“你看这稻种,比去年的饱满半分。”谢清辞捏起粒谷子对着太阳看,谷壳上的纹路清晰得像刻上去的。萧砚之刚从城外巡田回来,靴底沾着新翻的泥土,他凑过来,鼻尖几乎碰到谢清辞的指尖:“小柱子说,这叫‘双穗稻’,一株能结两串穗子。”

话音未落,就见小柱子背着草帽跑进来,草帽里兜着把青嫩的稻苗:“先生!萧大哥!试验田的早稻出苗了,比往年早了七天!”他跑得太急,草帽里的稻苗晃出细碎的水珠,溅在谢清辞手背上,像落了场微型的春雨。

药铺的散兵如今有了个徒弟,是去年逃难来的孤儿,眉眼间总带着怯生生的样子,却学得极认真。师徒俩在药圃边开辟了片新地,种上了南境传来的甘蔗,说要熬些蔗糖,给孩子们做芝麻糕时添上。谢清辞路过时,常看见散兵握着徒弟的手教他辨认草药,指尖的茧子蹭过叶片,像在抚摸某种失而复得的珍宝。

“听说了吗?北边的城镇也要来学咱们的插秧法子。”老秀才摇着蒲扇坐在葡萄藤下,扇面上被孩子们画满了稻穗,“我把歌谣抄了几十份,让货郎带过去。”萧砚之正帮谢清辞给葡萄藤追肥,闻言直起身:“要不要派小柱子去教?他现在的手艺,比清辞还地道。”

谢清辞笑着拍了他一下,手里的粪勺晃出点肥汁,溅在萧砚之的甲胄上——这副甲胄早就不穿了,被他擦得锃亮,挂在竹架上当摆设,孩子们总爱围着它数上面的甲片。“小柱子要守着试验田,”谢清辞说,“让糖画老汉的徒弟去吧,他嘴甜,能把歌谣唱得比谁都好听。”

初夏的葡萄藤结了密密匝匝的果,青绿色的小葡萄串像挂了满架的翡翠。谢清辞在藤下搭了张竹床,正午时就躺在上面打盹,萧砚之会搬来石凳坐着,给他读小柱子从南境寄来的书。书里讲的是海外的见闻,说那里的稻田能长在水上,谢清辞听得迷迷糊糊,手里的蒲扇掉在地上,被萧砚之捡起来,轻轻扇着风。

“去年埋在枣树下的酒该开封了。”萧砚之忽然说。谢清辞睁开眼,看见阳光透过藤叶的缝隙落在他脸上,像撒了把碎金:“等收了早稻就开,给孩子们做酒糟汤圆。”藤叶沙沙响,像在应和他们的话,卷须悄悄伸过来,勾住了萧砚之的衣角,还是当年那副黏人的模样。

收早稻时出了点小插曲:南境来的商队带了些新的农具,却在路上遇到了山洪,耽搁了几日。城里的人怕误了农时,连夜赶制木犁,连药铺的散兵都关了铺子来帮忙,他握着斧头的手还在抖——当年握刀的手,如今握惯了锄头和药锄,再碰铁器竟有些生涩。

“我来吧。”萧砚之接过他手里的斧头,手腕一转,木头上就出现道整齐的切口,“你还是去看看试验田的稻穗,别让鸟雀啄了。”散兵红着眼眶点头,转身往城外走,背影在夕阳里拉得很长,像株努力往土里扎根的苗。

商队终于在插秧前赶到了,领头的商人带来个稀罕物:能抽水的龙骨水车。几个人合力把水车架在河边,摇起来时哗啦啦地转,清水顺着木槽流进稻田,孩子们看得欢呼雀跃,小柱子的弟弟抱着水车的木柄不肯撒手,被商人笑着抱起:“小家夥,学会了,以後浇水就不用挑担子了。”

谢清辞蒸了新米糕招待商队,糕上撒着刚收的芝麻,甜香混着稻禾的清气漫开。商人咬着糕说:“早听说北境有块宝地,来了才知道,哪是宝地,是你们把日子过成了宝。”萧砚之往他碗里添了勺蜂蜜,是散兵用新收的甘蔗熬的:“明年再来,让你尝尝双穗稻做的米酒。”

入秋时,试验田的双穗稻果然丰收了。割稻子那天,满城的人都涌到田里,小柱子挥着镰刀,脸上的汗珠子掉在稻穗上,溅起细小的金粉。萧砚之扛着稻捆往打谷场走,谢清辞跟在後面,忽然发现他的鬓角多了几根白头发,像落了点霜。

“歇会儿吧。”谢清辞拽住他的衣角。萧砚之回过头,阳光照在他脸上,皱纹里都沾着谷糠:“等打完这担,就去藤下躺会儿。”他的声音里带着点疲惫,却比任何时候都清亮,像被稻穗洗过一样。

打谷场的石碾转得飞快,新米的香气飘出十里地。老秀才带着孩子们在场上跳秧歌,调子还是跑了八百里的那支,却被孩子们加了新词:“稻穗长,稻穗黄,装满粮仓装满缸……”糖画老汉的徒弟站在石碾上,举着刚做的糖双穗,金灿灿的,比真的稻穗还耀眼。

箭楼的布袋又换了新的,这次用的是谢清辞织的蓝花布,上面印着他自己画的稻穗图案。里面除了常规的新谷丶藤叶丶芝麻糕,还多了片甘蔗叶,和小柱子徒弟写的第一个字——歪歪扭扭的“田”字,墨汁里混着点蔗糖的甜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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