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後,江言会带她去苦兰山山脚下骑马。
那一片草野在她的记忆里无边无际,似乎永远也望不到头,她不会骑,经常被马一道喷嚏吓得後退,一屁股坐在地上,惹来坐在马背上的江言响彻云霄的大笑。
现在想来,那些平常的日子竟是如蜜如糖,再也回不去。
前几日喝的半壶酒还在一旁,谢惊秋坐下一把将酒壶捞过,仰头酒水在唇边沾,却是喉中发紧。
酒壶脱手而落,她终于捂着脸,几滴清泪顺着指缝落下。
无边的悲意如此猝不及防又分外汹涌,将女人从头到尾没了完全。
本天性清然,所期不过闲人教书,了了一生。
却十年来权海无极,沉浮之中,尽负师朋。
可是神损心疲之际,好像一直有人在她的身旁,说簪成情定,说世间无甚圆满,最重要的,不过是心意。
不过是心意。
也不知想到了什麽,谢惊秋神情忽然慌乱起来,长袖打翻桌上的茶杯,碎到地上,一片狼藉。
她却浑然不顾,破门而出,猝不及防撞到了楚离怀里。
女人的闷哼传入耳畔,谢惊秋不可置信地擡眸。
“你……你没走?”
不知几时,院外传来几声嬉笑,谢惊秋侧眸看过去,原来是外出的白妍。
她带着孩子们隔着篱笆对她挥手,“侄女,我们先走了!刚刚,你家下人来给我们传信儿,说你宿醉得晚些才能去,你好好歇着,不用着急!”
白衣然也跟在一旁,她向来大胆,不喜欢跟在自家大人身侧,白妍宠溺孩子在村里出了名,于是常来和她们一块儿登高。
此时,小姑娘冲她挥手,神情得意:“老师你等着!我给你编花篮送来!”
“……好。”谢惊秋愣愣点头。
直到看着她们一行人走远不见,她转身返入屋中,轻轻拿起那张叠好的信封,打开後,却是愣在原地,眸光颤抖不已。
女人映着破晓的天光,倚着墙角,好暇以整盯着她的动作。
谢惊秋看着空无一字的信,用手把纸团成一团,狠狠扔到女人身上。
“……骗子!”
楚离歪头,眸色认真:“是,我是骗子,把人骗哭了,的确是我的不对。”
“可是谢惊秋,你刚刚是想去找我的,对不对?你想随我回……”
谢惊秋几步走到她面前,泪痕犹湿,毫不犹疑地吻上女人的唇,打断了她即将说出口的话。
楚离垂眸,手按上她的後颈加深了吻。
“我和你回去,至少……”谢惊秋胸口起伏,被反压在门前亲了个彻底,她轻轻抵开人擡眸深深望着楚离,语气郑重而坚定,又带着一丝绵绵情意,可想到即将开口要说的话,却温温吞吞,脸慢慢热起来。
简直急死眼前人。
“至少什麽,是舍不得我麽?”楚离向来有耐心,此刻却直勾勾看着她,眸中幽暗深沉,露出原本的面目来。
她逼问一句:“我要你亲口告诉我,才会信。”
“至少你在我身边。”谢惊秋抿唇,话说出口竟意外平静,索性破罐子破摔了,她伸手揽着楚离的腰,语气颤抖,“是……我舍不得的。”
舍不得你走,所以跟你回去。
永安有老师,更有你。
我想好了。
……
清平五年,自代土归入黎国之下,百废待兴,所需官员与日俱增。
王廷暗流涌动。
左相殚精竭虑,日夜忧思,直至病重塌前,恰逢永安风起之时,其学生谢氏惊秋竟重入京都,再领玄羽卫统领之职,实为右相,与师李相共平百官异心。
黎王以厉势为剑,法令之威,与师生二人择士任贤,同车轨,齐书文,镇流匪。
清平六年,中原大安,民和政清。
幽州,青州,更胜以往之繁昌,平乐不绝。
虞丶西夏来朝,自为臣土。
黎王设都护,鸿胪,教化异族农文,统辖各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