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霁没能看到商应怀变色,男人平静观看同类的死亡。再往後,云初霁似乎被邬阳的记忆干扰了,血沫混合喃喃声溢出口中。
“你以前的咖啡……都是我给你点的。我每次都点半糖,你也喝不出来苦。”
混乱迷离的回忆。
“你那时候多懒啊,到外卖柜就几分钟的路,也要我去拿,一个暑假,我黑了一圈……”
血呛进喉咙,听起来像哽咽,云初霁倚靠在沙发里,低低问:“学长,你找到帮你拿咖啡的家夥了吗?”
这段故事商应怀在商宁一的记忆中瞟见过。他因此对应上邬阳丶商宁一最亲近的师弟,同样是被选中的守望者。
商应怀:“你不是邬阳,我也不是你的学长。”
云初霁很明显地定住。
他边流泪边疯狂大笑。
在最後一刻他终于回到现实。
“没想到……最後承认我的,会是你。”喃喃的语气,虚弱,但忽然恢复了点体面。“早知道,上次见面就请你喝一杯咖啡了……”
商应怀:“他说咖啡不好,我已经戒了。”
他?
云初霁因为这个没头没尾的代称一愣,而後想到什麽,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死前他探出手,里边被指甲抓出血,想抓住商应怀的领口,没力气,失败了。嘴唇轻碰了两下,没能出声。
忽然,最後的回光返照里,他罕见地清醒:“尸体……炸干净。”
云初霁死了。
商应怀撬开他闭紧的手掌,展开,一片血糊中尚有精神力的残馀,只有商应怀能看见,痕迹走向组成一排数字——(33,85,1)
一个坐标点,粗略定位在中央星。
*
其馀觉醒者一共反追踪到五十三个高级智械。
其中二十三个在政府内部,横跨四大星系。
确认主脑叛变,政府尝试啓用自毁程序,但发现命令无效。
战争爆发後,联盟虽然啓用了新一代AI,逐步替代旧主脑的权限,但旧主脑依然握有巨量核心资料。直接销毁,等于将十馀年的机密丶科研丶军事战略拱手焚毁,联盟无法承受这损失。
联盟团队研发出一款插件,能驱动自毁程序,同时备份资料。
这需要真人到场,植入插件,线上传输极易被干扰丶篡改丶中断。
可是——谁去植入驱动插件?
“一个智械受攻击,能将信息传给同类,引发剩下的智械的警戒,再想销毁它们就难了。”
“方案一,同时接近智械据点,同步销毁,但模拟分析後发现,这操作的难度太高,哪怕只延迟毫秒,都可能让智械传出消息。”
作战会议室中陷入沉默。
“最优方案,高等级觉醒者承担任务,精神力屏蔽数据交流。风险很大,但收益更大——销毁高级智械,就能破坏帝国的中流砥柱。”
销毁方案当场定下,然後便是分配领队的觉醒者。
除开前线驻守的觉醒者,临时能调的高等级寥寥可数。
中央主脑,联盟十年间的信息中枢,埋在地下五十米处,密布能量线缆和防御设施,自毁啓动後,很有可能无法撤离。
地下的人类守卫已经全员失联,机械守卫的信号同样中断。
答案不言自明,这批配备高精武器的守卫已经被统帅篡改。
作战室里再度死寂。
没有人开口。
留在後方的强觉醒者们神色各异,有人衡量自己的能力;有人眼神闪烁;有人呼吸都放轻,仿佛怕自己被点到。
指挥官加重语气,商议中央主脑任务的归属。
商应怀作为指导专家,坐在长桌侧方,军事领域他不熟悉,只是旁听。
他忽然道:“我对量子计算机有一定了解。”
*
中央主脑所在的地下设施,被层层合金覆盖,甬道狭长,四壁都是足够抵抗核爆的材质,隔音,吞没了步声。
联盟开出一条新通道,屏蔽装置——不管是电子信号还是精神力屏障,全部集中在通道,屏蔽主脑的“眼睛”。
听不见任何声音。
士兵面色紧绷,拇指搭在扳机旁,越往深处,越克制呼吸,被他们簇拥的那人反而平静许多——商应怀的精神力在这些人中是最强的。
士兵的唯一任务就是不惜一切保护他,其次才是辅助植入插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