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承说:“我想改造我的家乡,可是到後头却发现,我必须刮下它全身的烂疮丶让它先死一次,才可能活下来……但失业的人怎麽办,谁来养活他们?”
“我们也想过办法,把人送出去,但很多星球拒收。想出边缘星系,必须要护照和签证,我们没钱买通关口。”魏承说:“那些偷渡留下的人,也都没再回来过,和我们彻底断了联系。”
成瘾剂産业链,荒废的农工业,停滞不前的经济。最头疼的是联盟的税率,为了防止边缘星资敌,每年要上交的指标占星球GDP的70%以上。
所以一些星球会主动培养毒贩。
这背後还有联盟政府的人支持,除了义体産业外,边缘星系还衍生出一条黑色産业链——器官移植。
义体改造换下来的自然器官,总不能浪费了吧?
医生会在术前和人签合同,用低价格买入自然器官,然後再由公司收购,高价卖到高等星系。公司背後就是财阀。
离天堂越近,离天堂越远。
这十年,超脑和魏承能做的,也就是让机械代替人类干活,再给人类发展的机会,他们筛选出“好居民”“好孩子”,强行留下流落本地的人才,建造了真正的地下城。
他们选择放弃一半的星球,继续培育花海,来豢养人类。
没错,收容所负三层再往下,才是废星真正的人类主体。
“为了让就业率好看,联盟时不时会派人监察,保证园区吸纳60%以上的人类工人,”超脑温柔地说,“去他爹的。”
魏承:“咳,所以我们利用尸体,造出了仿生人。”
尸体都是居民自动捐赠的。
垃圾星是流放之地,这里的人生来就是垃圾丶劣等公民,疯子基因,一座太空监狱。
超脑说:“但我给了他们尊严。”
“我询问人类的意见,给他们提供住房丶健康的吃食,最不痛苦的安乐死。”
“谁捐赠遗体,我们会给家人抚恤金,颁布英雄称号,地下城新闻循环报道,如果他们有孩子,这群孩子会获得优先离开边缘星的名额。”
“有人失去了活着的希望,想要自杀,但害怕家人无法接受,我们也用仿生人代替他们的身份,继续照顾家人。”
“他们没有拥有选择出身的权利,但拥有了决定死亡的权利,而他们的同类做了什麽?——公司,剥削,脑机芯片,失业,毒贩,屠杀。”
活着的尊严还是死後的尊严,怎麽选?
公司运进来的一批批尸体就是答案。
“为什麽要用人尸?”商应怀问。
“直接剥取人皮的成本最低。”超脑答。
魏承紧接着说:“坚持想逃的人,地下城会吸纳他们,给他们组织的庇护,一个‘自由和反抗’的念想丶情感的宣发口。”
十年前,魏承和超脑是合作者,然後超脑进入公司,坚持要继续种植迷叠,魏承又和它成为敌人,然而到现在,他也逐渐认清现实。
推翻公司,铲掉迷叠,都没用,迷叠已经扎根进这颗星球,也许在他有生之年,也无法等到一个干净的家乡。
魏承再度与超脑合作,他织造梦魇,驯化想要逃离废星的囚犯,包括他的老战友,约翰。他的初心很简单,想让他们在活着的时候,能幸福一些。
“不对。”商应怀突然说。“联盟派人来废星监察的频率很低,仿生人实验不是必须的。”
他看向机械大脑——
“公司还有一个管理员,你们在替它背後的势力做实验。”
“戴夫,你没有自己说的那样高尚。”
一阵长久的沉默。
“说什麽‘背後势力’,就好像……你不知道他们是谁一样。”
女声第一次发出了嘲讽的笑——“难道,不是你把我卖出去的?”
“是你先背叛了我。”
“——半年前,我再也无法联络上你,可你明明还活着,就在星门大学,却抽不出一分钟,阅读我的通讯。”
“我等来的只有总部的人。
他们找到我,拿我做仿生实验,换了一身又一身人皮,就为了知道——人皮附着在觉醒的超脑身上,需要多久腐烂?
我换了三十二张皮,又烂掉三十二次。”
“你承诺过回来。你说过,我是你最亲密的朋友,你会给朋友生命丶灵魂,然後是躯壳……
当我拥有灵魂後,你却把我觉醒的事告诉了公司。”
如果超脑拥有一张脸,想必此刻是狰狞的丶扭曲的。
“……”商应怀面露无奈:“我确实不知道他们是谁——我失忆了。”
超脑丶魏承:“……”
01在一旁附和:【我可以向你展示我的记忆,先生从没有谈到过你,更没有透露过你觉醒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