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打着旋儿,卷着枯黄的叶子,撞在邱待诏画室的窗棂上。画室不大,一张宽大的画案占据了大半空间,案头散乱地堆着毛笔、石砚、几碟颜料……一只歪斜的竹制画架上,只绷着一张空白的素绢,等待着主人落笔。
画案一角,周锦绣和秦廷芳俩人正襟危坐,面前粗陶杯里的茶水早已没了热气,浮着一层冷腻的光。
邱待诏坐于画案前,背脊挺得如同案头那杆湖笔,正慢条斯理地研磨,墨锭与石砚摩擦,出单调而执拗的沙沙声。周锦绣方才许诺的“重金”,他眼皮都没抬一下,只从喉咙深处滚出浑浊的声音:“在下已应下了金甲卫的差事,不敢怠慢,先来后到,这是小老儿的规矩,望海涵。”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钉,毫无松动的可能。
周锦绣强压着心头的焦躁,再次不死心的恳求:“邱先生丹青妙笔,冠绝一时。在下此番诚意拳拳,实是紧要,能否……”话未说完,邱待诏那只沾着墨渍的手抬了起来,如同驱赶般,向空中不耐烦地挥了挥。周锦绣的恳求的话语瞬间僵住,后头的通融二字生生地咽了下去。
秦廷芳也咳了一声,温和地:“先生!可否先给我们画?我们真的很急。”
邱待诏浑浊的目光就看一眼秦廷芳,然后移开,重新落回空白的素绢上,继续研磨,墨汁在砚池里旋转,浓黑如深潭。他再度开口,声音低沉而顽固:“规矩,”他顿了顿,像是在掂量墨色的浓淡,“如同这研墨的功夫,差一分,火候就不到。应了客人的时辰,便是规矩,如同秋霜落地,分毫差不得。”然后,他不再看人,只专注于手下那汪越来越浓稠、深不见底的墨。
秦廷芳还待再说,周锦绣在旁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袖,他起身:“如此,叨扰了,秦兄,我们走!”
俩人起身,向邱待诏的背影微一拱手,离开。
“这邱待诏,果真是块顽石。”周锦绣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挫败:“简直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他烦躁地踢开脚下一块碍事的碎石,那石子滚落,撞在墙角堆放的几块残破画板边,出空洞的脆响。
“邱待诏此人,”秦廷芳缓缓开口:“极其固执,金甲卫找他,看中的便是这份刻进骨子里的‘规矩’。他认定了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转。今日之事,你我怕是……”他微微摇头,未尽之言是显而易见的徒劳。
“走吧。”
周锦绣不再啰嗦,俩人登上了马车。
马车先送秦廷芳归家,到门口,见一辆四轮马车停在门口,周锦绣用手指挑起马车帘子一角,见秦惜诺在丫鬟的搀扶下从马车上下来。
秦熙诺坐的马车是信王府的车,看来,是刚从信王府回来。想到姐姐说,信王府现在李侧妃当家,秦熙诺这是登门拜访去了?
车子重新启动,周锦绣仰在靠背上,闭目,双瑞不敢打搅他,坐在车门,吩咐车夫慢些。
成德坊的颜料铺子里。
俩个人正乌眼鸡似地僵持着。
“放手!”
梅九斜着眼睛,喝斥拉住他袖子死死不放的司昭。
“五两银子。”
司昭大声:“掌柜的,这银子该他出。”
掌柜过来现那一小罐色粉已完全浸泡散开,他打量着面前的二人。东西是肯定没了,但人还在。银子是不能少的,只是,该谁出呢?
“讹人。”
梅九伸头,见一杯茶,里头殷红一片。
“就这?”
他一摊手。
“颜料,都化了。”
喜欢锦画昭昭请大家收藏:dududu锦画昭昭小说网更新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