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无数次的想过,他最後的结果是把刀子捅进林进德的心脏,然後再把那把刀子划向自己的咽喉。
鲜血蔓延,世界黑暗。
“他永远都无法再伤害你了。”邢跃执起爱人的手,吻在他的无名指上。轻声道:“我的小池,都结束了。”
林池眼眶微热,他心中膨胀到快到炸掉的气球终于漏了气,将满溢的苦痛噩梦一一泄走,留得心腔一片干净澄澈。
“我还有一件事情需要问他。”
林池站起身来到林进德身前。邢跃冲着外面喊了一声,手下就拎着一桶冷水进来,一股脑的浇在林进德身上,将人淋醒过来。
林进德眼前雾蒙一片,沉痛的脑袋已经无法辨别眼前的人是他死活叫嚷着要见的‘儿子’。
静静的看着林进德,他苍老丶肮脏丶恶臭,连人都分不清。林池依旧恶心,却不再惧怕。
他只剩下最後一个问题。
“她,是什麽时候和你离婚的。”
当年,薛瑕是想要和林进德离婚的,但每每提及就被打得遍体凌伤。後面薛瑕就不敢再提,于某一日清晨,独自逃跑了。
後来林池去邬县接许知知的时候,薛瑕和许知知的爸爸是已婚状态。
也就是说,在林池不知道的日子里,逃走的母亲曾经回去过,用不知道什麽方法和这个烂人离了婚。
林池想要知道,那一次,她,到底有没有想要带走过他。
林进德终于从‘离婚’这两个字眼里认出了林池,他张了张嘴想要嘲讽辱骂几句。但是一股浑浊的气堵在心口,让他气喘不已,连骂都骂不出声。
咽喉里哼出一声,他闭上眼睛嘴巴,什麽都不打算说了。
邢跃眉峰微皱,微擡下巴。下一秒手下大步上前,手中的半桶冰水兜头倒下,猛一下呛得林进德直咳嗽。
大冬天的,仓库本来就不暖和。接连两桶水倒下来,林进德身上已经湿透,脏污破烂的衣服贴在身上,湿哒哒的沉重又寒冷。
他冷得蜷缩着,牙齿磕碰打颤,瑟瑟发抖。
林池淡漠的看着这一切。
“不想说吗?”
林进德粗重的喘息,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林池已经失去耐心,转身打算和邢跃离开时,他缓慢的开口了。
“你初中的时候。。。。应该是十三还是十四?我不记得了。”
林进德睁开眼,双眸涣散的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
“她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身边还跟着一个男人。她想要离婚和带走你,作为补偿可以给我二十万。才二十万,让我答应她两个条件,也太做梦了。”
“我本来不想让她如意的,离婚和你我都不放手,让她和那个野男人永远名不正言不顺。可那个男人看着文质彬彬,下手却太狠了,我当时又缺钱,让她给三十万,我就离婚。”
“然後,她就放弃了你。”
林进德笑了下,歪头看向林池的方向。“薛瑕一直都很自私,她利己,有空馀了才会去考虑别人。所以第一次能抛下你,第二次也能。”
“那就好。”林池说。
“什麽?”林进德不能理解,“你不怪她?”
“嗯。”林池牵着邢跃的手转身,说:“我不怪她。”
或许以前怨怼过,但现在林池真的不怪她。时隔十几年,他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他或许没有被妈妈坚定的选择,但是他依旧感谢妈妈选择过他。
在妈妈逃离苦难过着的幸福日子里,有那麽几天,她依旧会想起他,这就够了。
。
许知知上学的事最终还是定了下来,是邢临学校的附属小学。
林池去过学校之後还是担心许知知和人群接触会被排斥,但邢跃说可以让许知知自己选择。
许知知很聪明,但林池作为家长时常忧虑太多,习惯性的主动为她思考。所以当林池询问她的意见时,许知知很利落的决定了要去上学。
林池有一瞬间的彷徨,有一种孩子长大的不知所措。
三个月後,到了薛瑕的祭日,林池带着许知知和邢跃一同回到了邬县。
林池妈妈是和许知知爸爸合葬在邬县郊区的一处半山腰的墓园里,临近春天,漫天遍野的绿色。
许知知蹲在墓前放上她喜欢的水果零食,以及她喜欢的奥特曼手办。林池和邢跃将周围的杂草除尽,用湿纸巾仔细擦了擦墓碑,然後放上一束薛瑕喜欢的红色玫瑰花。
春天将至,风却还是冷的。林池双手插在大衣里,静静的看着墓碑上薛瑕定格的温柔笑颜,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杂乱。
林池只是静静的看着。
直到快要离开时,他突然蹲下身,从那束玫瑰花中抽出一枝出来。
折掉玫瑰花过长的枝干,林池牵住邢跃的手,将玫瑰花插入邢跃胸前的口袋里。
胸前的玫瑰花比破碎花瓶里的玫瑰花娇艳热烈。
邢跃低头就要去吻人,被林池摇晃着脑袋闪躲。
几番来回被抓住後脖颈时,林池回头看着薛瑕,也露出温柔的笑容来。
妈妈,你看见我喜欢的人了吗?他很好,是我见过最最好的人。我想,我终于得到了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