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只剩下细密的丶无声的酸楚。
那酸楚蔓延开,变成一种更深沉丶更无奈的钝痛,是看着一颗纯粹的心,毫无保留地捧出去,承受着风雪的洗礼,而另一方却毫无察觉给予者冻红的双手。
“我该怎麽做?”
池安新声音沙哑地开口,曲玛迷茫地眨了眨眼,不明所以。
“我想救她,可以吗?”
曲玛看着面前女人通红的双眼和惨白的脸色,终于反应过来。
她的神情有些不忍,但还是回答:“你问我没有用呀,你要救她也没有用呀,只能等她心里的人救她,或是她自己彻底看开了。”
池安新莫名想起上雪山时看到的一个妇人,她身上绑着几件孩子的衣服,每走几步就要跪下叩首。
那妇人是不是也有过极致的无力感?
医生们都告诉她救不了,亲朋好友都劝她放弃吧,于是她只能寄予希望于喀那雪山上这间寺庙,用无数次的朝拜换她孩子一条命。
池安新仰头看向头顶垂眸的佛像,她问:“求神拜佛,真的有用吗?”
“客人,灵不灵都看命,就像我一开始说的,但求心安罢了。”
曲玛站在她身边轻声回答。
登山杖被放置在一旁,池安新在曲玛讶异的目光中果断地跪下,随後在蒲团上虔诚俯身。
但求心安?
我不仅仅要心安,我还要救她。
别人给不了她的,我给。
……
池安新重新站起,刚刚还苍白的脸色恢复了很多。
“谢谢你曲玛,我知道我该怎麽做了。”
曲玛看着池安新,她发现这个女人似乎想开了,那笼罩在身上的压抑一下子消失,这人起身後突然就变得像晴天的雪山一样通透。
她原本叫住这个女客人,就是因为这客人给她的感觉好像固执死守的顽石,扎在土里望着一片飞向远处的雪花,这让她心里産生了点同情。
如石女儿自性空,衆生我执亦如是。
那个金黄色卷发的女人“渴望被救赎”,且她已经认识到了作茧自缚的痛苦,正艰难地走着破除“我执”丶放下“我所有”的道路。
而这个黑发女人则依旧深陷其中并一无所察,她紧紧抓住一个本不存在的丶固定不变的“自我”幻觉不放,并由此産生一切以自我为中心的保护丶贪求丶排斥和恐惧。
但现在,她好像突然就“放下”了。
曲玛不知道为什麽池安新会发生变化,只以为是自己的话起了帮助,颇有些高兴,觉得自己今天做了件好事,让一个沉浮于无垠之海的人及时抽身离开。
殊不知面前的人苦海回身,回的却是另一片海。
池安新想,既然闻月还在那片海挣扎,那她也去就好了,她会紧紧地握住闻月的手,救闻月上岸,让闻月这盏灯在她的守护下永远明亮。
“我先去找她了,等会儿见。”
池安新背对曲玛挥了挥手,朝愿宫方向走。
走到那愿宫门口,池安新正好和闻月撞了个正着。
她发现闻月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匣子,她们还没说上一句话,池安新便当即开口。
“你那时来愿宫是为了一个人,还是一件事来的?”
都已经知道闻月是为了什麽而来,池安新却还是不死心地丶自虐一般地去问。
闻月并未因为这突然的问题感到冒犯,她呼出一口白雾,笑了笑,坦然回答:“为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