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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皇权中心,老皇帝离京避暑之後,大半个朝堂都随他一起去了行宫。京城的奏报,各地的奏疏,都转而送去了避暑行宫,京中留守的也不过是些基层小官罢了。
这种情况下,要替曾经的尚书翻案,还是牵涉谋逆的大案,自然就不是寻常衙门官吏能管的了。
按照长公主原本的预期,楚棠得等到入秋後老皇帝从避暑行宫回来再露面——这也是她许多计划中的一种,如果二皇子和六皇子没死在猎场的话,就用这一桩旧案将两人打落尘埃。如果老皇帝执拗不肯翻案,楚棠还需要将事情闹到,闹到人尽皆知,闹到民怨沸腾才好。
不过现下情况倒是不同了,二皇子和六皇子竟真在重重护卫下死在了夏时手里。这还不止,送灵途中的一场刺杀更是神来之笔,闹得老皇帝在行宫都有些待不住了。
就在前两日,老皇帝下旨提前回京了,这也是萧晏书急匆匆去找楚棠的原因。
赶在御驾回京之前,楚棠终于堂堂正正走进了京城。之後她并没有直奔衙门,反而敲响了楚尚书故交丶国子监祭酒薛冰薛大人家的大门。
薛大人和楚尚书算是同乡,恰好又是同榜进士,细细算来已有二十多年的交情了。这位祭酒是出了名的脾气臭,不善交际不会做官,只一身才学胜过旁人许多。他能安安稳稳去了还算合适的国子监,甚至能做到祭酒的位置,没少受楚尚书这老友照拂。
薛大人能和楚尚书相交多年,自然也不是什麽势利眼,或者忘恩负义之辈。只不过国子监这地方就是个读书的地方,只管教书育人,和查案审案是八竿子打不着。
当初楚尚书蒙冤下狱,薛大人也试图替他奔走过。只不过他本身没什麽人脉,再加上楚尚书在狱中又死得太快,以至于对方根本没来得及做什麽……这是长公主查到的,也是她和萧晏书替楚棠精挑细选出来的求助人选。
“砰砰砰”。楚棠揣着证据,按计划敲响了薛家大门。
“来了,谁呀?”院门打开,一张老脸露了出来,正是薛家的门房。
薛大人家并不富裕,家中的仆人拢共没几个,这门房便是在他家干了十几年的老人。因着薛楚两家交好的缘故,楚棠也曾来过薛家,这门房年纪大了记性倒好,看到楚棠竟是一眼便认出来了。
“是楚小姐啊,您怎麽来了?”
老门房习惯性的问候了一句,只笑容还没来得及在脸上绽开,忽然就僵在了脸上——他想起来了,楚家去年不就出事了?听说忽然就被下了大狱,他家大人听到消息可急坏了,还想帮忙捞人来着,结果都没来得及给人送礼走关系,听说楚家老爷就死在了牢里。
当家人都没个好下场,儿女又能有什麽好结局?後来听说楚家全家都给流放了,眼前这楚小姐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别不是逃狱逃出来的,现下找上门来,不会牵连他家老爷吧?!
门房人老成精,又是生活在京城天子脚下,听过的见过的太多了,自然满心的防备,甚至有一瞬间想要直接关门。
楚棠自然看出来了,当下上前两步,正正好挡在了院门前:“劳烦老丈,帮忙通传一声,就说有故人之女前来求助。”
门房并不想传这个话,怕惹事上身,可院门被挡住关不上,他也不能真伸手去推人。左右为难片刻,到底是看楚棠可怜,咬牙道:“那,那您等等,我这就去。”
薛大人管着国子监,此番没跟老皇帝去行宫避暑,如今倒真在家里。听到门房通报之後他几乎是一路跑来的,见到楚棠先是惊喜,紧接着就是惊吓。忙上前几步都顾不得礼仪,直接将人拉进了自家院子,接着往门外张望两眼,飞快关上了院门……身为读书人,他头一次这般做贼似得动作。
等平复了心情,薛大人这才回头仔细将楚棠打量了一遍,开口时语声哽咽:“好,好,好,活着就好。”
楚棠一顿,对于薛大人这般表现略略意外,毕竟当初她流放出京的时候,这位“耿直”的叔父也不曾露面送行过。但此时听他这般说,楚棠心下又有几分了然——不关注的人根本不会知道楚棠“死”在了流放路上,也说不出活着就好的话。
这位叔父虽没露面,但大抵是帮她在流放之地打点过,因此才知道她“死”在了半道这事。
心下略略感慨,楚棠也不曾多说什麽,忽的膝盖一弯便冲着对方跪了下去。
薛大人惊了一下,忙伸手去扶:“侄女这是做什麽,快起来。”
楚棠没起,而是从袖中掏出早就准备好的账册递了上去:“叔父,侄女有事相求,求您替我父伸冤。他实是被人所害,这些便是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