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这几日,他好久未曾前去看我了。”
婢女:“在大人面前,夫人一向善解人意,知人冷暖,还曾多劝他顾及家里那位,怕是说的多了,大人当了真了。”
薛明烛顺口就接:“你说的不错,从前是我将他往外推,可也是时候,该他对我一心一意,死心塌地照顾了。”
薛明烛同婢女相视一笑,似心中已有谋略。
“走吧,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倒要看看这东林寺有多灵验……”
“去寻那位有名的藏埜大师去……”
一主一仆的身影向外挪动,离开这座宝相庄严的大雄宝殿,却忽略了背后始终停留在她们身边,备受轻视的村妇上。
她徐徐转过身,面上是一派漠然冰冷。
乌漆的眼珠紧紧盯着一无所觉的薛明烛和她的婢女,原先她曾以为这个妧嵘养在别宅的妇人,兴许是根本不知他有家室的。
亦或是受了妧嵘的蒙骗,她曾用宽慰过平氏无数次的说法,为此人开脱过。
否则,一看就是出身家世都良好的一个女子,为何要与一个成过亲的男子不清不楚?
如今才知,不是一个巴掌拍不响,而是能与他人丈夫苟且的,都是一丘之貉。
将刚才的窃窃私语纳入耳朵里的妧枝,重新提步,打算继续尾随走远的人影身后。
然而就在一只脚要跨出大雄宝殿的门槛时,似是见到什么不该见的东西,妧枝忽然被一道高大的阴影笼罩在一起。
四目相对,对方的眼神幽幽而凌厉。
视野里,犹如神出鬼没般,蓦然出现在门外的商榷安,紧盯着妧枝,将她慢慢一步步逼回到大殿里。
第19章软肋。
他今日未穿官服,属于私下出行,和那些锦衣玉食的世家郎君不一样。
被过继出家门的商榷安,有一种有别于习以为常的士族子弟的凌人清骨。
他更像是那位愿意在牢房里以死明志的殿阁大学士,濮国公。
但又有别于那位前大学士的陈规和清正,他审视地盯着她,目光高深且居高临下,“知道你跟踪的是什么人吗?”
“你胆子不小啊,妧娘子。”他轻声叹息。
妧枝心神在商榷安出现刹那间而震动。
她默默往后退,思绪已蔓延千里,像有灵性的树杈,火树银花,每个枝丫上的芽尖都在闪亮。
商榷安怎么会在东林寺?
他对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都看见什么了?
“这位郎君说的,怎么好似听不懂……”回视他,妧枝俨然看陌生人一般,“我认识你吗?”
商榷安静静无声端看着她。
妧枝打定主意,要与他划开界限,做素不相识的两个陌路人。
无论是在之前的东林寺,还是在濉安王府,商榷安当初都不愿对她多看一眼,甚至有意在他人跟前疏离避让,生怕她这辈子又要听妧嵘的话,死皮赖脸要成为他的妻。
耽误了他娶商唯真。
妧枝当然不会再上赶着与他相认,她能做到的,也希望这位商大郎君能懂她的意思。
妧枝不是一个没脾气的女子。
但她会审时度势,不会轻易散出来。
上辈子,在商榷安的认识中,这个女子和京中大多官家出身的一样,脾性温顺,通情达理,毫无吸引人的优点所言。
至少在男欢女爱眼里,并无特别的兴趣。
看她的打扮,伪装成寻常人家的女儿,一个农女,朴素的衣裙,平静而微凉的容色,目不斜视的双眼。
这样的前世妻子,商榷安的确未曾见过。
她举止倏然和过往不同,变得大胆,行径突兀,他冷声嗓音没有丝毫起伏地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般问,就代表商榷安已经察觉出妧枝一样是重生的。
就凭她今日这出离经叛道,跟踪一个她本该从未见过的妇人,暴露了她的身份。
妧枝欠身:“我与郎君素不相识,还请郎君莫要拦我。”
她不承认,亦不否认,回避了商榷安的质问。
面对灼灼目光,依旧无畏淡定。
但索性,商榷安并没有再追问,甚至不曾继续挑破妧枝的伪装,只用幽深的黑瞳谛视着她。
“劝你一句,不要再跟着方才那对女子。后果远非是你能承担得起的。”
妧枝默然不语,像跟失去了情感的木头注视着商榷安。
“我不跟,将来的后果就不用承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