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像是提醒了濉安王。
他看着空荡的位置,拧着眉如妧嵘一样,对下人交代下去,“大郎呢?人在何处,让他快些过来。”
“别误了正事。”
下人领命去办,却如同凑巧般,回来复命,面露难色,“王爷,大郎君他,有事来不成了。”
气氛顷刻僵冷下来。
淮安王夫妇、妧家夫妻无声纳闷。
世上竟有这样的巧合,能让两边都临时出了岔子?
远在观音殿附近的佛堂,一个男子身边的小厮正在请求,“大郎君,今日不是说好,随同王爷王妃入殿上香吗?”
“观音殿就在后边,大郎君还是听话,去尽一尽孝心吧,否则等到归府,两位也会罚小人的啊。”
被请求的男子面无表情,一身清贵,却定力极好,在被求得不耐时,也不过是眉头微拧了下,冷淡地横瞥了小厮一眼,视若罔闻。
“我有要事,今日的香,不上了。”
“别啊,大郎君?”小厮苦求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甩下一句话的男子身影出去。
濉安王府与侍郎妧家欲要结亲,打定主意在东林寺想让两个小辈先见上一面,看看彼此相不相配,却结果,一个两个都不那么凑巧。
观音殿,两家人的颜色已经变得很不好。
气氛也因双方子女来不了而渐渐古怪冷凝,“今日,我看不如就这样吧。”
濉安王妃等不到人,代为开口。
时局已定,再等下去也无用,说不得就是双方没有缘分,不受上天待见才有这么一出。
妧家主君向濉安王赔罪道:“小女无状,回去后定然好生教训,让她再到王府请罪。”
妧家主母同样对着濉安王、王妃赔笑,二人表露得和和气气,却只字不提他们这边也出了岔子,“无妨,原也没有定下来,只是想小辈们相识一番。”
“奈何缘分尚浅,今日就这般作罢,各自回去吧。”
濉安王稍作表态,孤傲冷淡地带上家眷,从此处离开。
剩下妧家的人还在原处,等到旁人走空,方才出声埋怨,“妧枝呢?到底怎么回事,说好的议亲,她竟敢这样失礼?”
“还不快把人给我找来,为父非要罚她不可!”
人未至,已闻一顿恶骂。
在哭哭啼啼,自觉劝不动自家女郎,闯了祸的婢女的跟随下,方才硬要找回自己荷包的年轻女娘从另一条路上出现,立定在不远处的廊檐下。
神色秀美,面容疏淡,眼睛乌黑,凝视着观音殿前等待的父母。
从前,她就是这样听了父母的话,乖顺无比没有丝毫反抗的与人成就了今日的相看之事。
可惜所嫁非良人,母亲懦弱无能,父亲横行霸道,一言为定,妧枝没有丝毫拒绝的机会。
这才让她年纪轻轻入了王府的门,却守了最难熬的活寡。
丈夫不仅不爱重她,还恨她,洞房花烛迎来的是一碗避子汤,此后变成惯例,日子如履薄冰。
到死妧枝都没有怀过自己的孩子。
而因她膝下无子,家中还曾提出让丈夫过继别人的孩子来养。
此话一出,第二年就有咿咿呀呀的婴孩跑来她跟前,抱着她的腿叫娘。
可笑妧枝又不是不能生,而是有人不愿意让她生。
却更愿意抱来心上人的儿子给她养。
就这样度过难以下咽的上一世,如今能有再重来一次的机会,妧枝断不可能再听从父母之命,葬送自己轻薄的一生了。
白玉般清透又无暇的脸庞在廊檐下静静伫立,对那些刺耳的谩骂无动于衷。
直到正在承受丈夫苛责教训的妇人,羞愧难当,眼神一扫,忽然现了她。
妧嵘也因妻子的动作瞧见了女儿的身影,愣怔一瞬,倏地提步快朝妧枝的方向走来。
脚程伴随风,抬手便是要朝跟前耽误了大好时机的女子扇过去。
却在掌风即将贴上她的脸庞时,连带妧嵘自己都呆住了。
在他面前,一双处变不惊的眼珠正麻木且清冷的盯着他,未有丝毫躲闪之意。
那明明是一双黑白分明,如桃花瓣般好看的美目,却无端让他起了一丝寒意,叫妧嵘不敢对她随意下手。
“你。”
眼前的女子身躯纤细而单薄,举手投足都呈现出一丝稳定的态度。
作为女儿,妧枝朝突然下不了手的妧嵘行礼,“阿母。”
她同他背后匆匆赶来的人道。
再四目相对,淡淡唤了一声,“阿父。”
此时已经失了先机,有心想要教训女儿的妧嵘只疑惑,怎么不到一日之间,妧枝就变成这样的性子。
全然不似以往,双目灼灼,如同烈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