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颗地分吃完,季明尘拿手帕帮我擦嘴角,我更是心软得一点脾气也没有了。
我凑上去蹭了蹭他的脸,说:“你昨晚什麽时辰回来的?你不在,我睡得一点也不好,老是做噩梦。”
季明尘揽住我的後腰,说:“梦见什麽了?”
“梦见你不要我了。”我说着就委屈了起来,咬唇看着他。
季明尘立刻道:“不许说胡话。”
“那你不许躲着我。”我凑近看他,他不自在地转开眼。
他说:“没有躲着你,只是有点忙。”
提到这个,我又生气了,重重地叫他:“季明尘。”
他下意识坐直了身体。
“不就是那封信吗?”我拧他手臂上的肉,怕弄疼他,只用了一分力,“你都不会来问我的吗,只会自己瞎猜,还躲着我。”
季明尘目光幽深,却又暗含一丝紧张地看着我。
这样的眼神下,我什麽脾气也没有了,握紧他的手认真说道:“我早就说过了,你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事情都不重要。何况,你是为了我才去做那些事情的,不是吗。”
季明尘依旧不语,只是反握住了我的手。
我又说:“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你自己?”
季明尘沉默了一会儿,说:“不是我做的。”
我不解地看着他。
“是御风,不是我。”
我趴在他肩上,隐晦地翻了个白眼,他不安排,御风怎麽会去做。他是想在我心中保留温柔纯良的形象,可他不知道的是,无论他是什麽样子,他做过什麽,他都是我的仙人。
但他都这样说了,我自然要哄着他。我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唇,软声说道:“嗯,御风真坏,你最最温柔了,你就是最好的。”
季明尘轻笑出声,滚烫的唇舌反客为主,长驱直入,我很快软在他怀中喘息:“回……回去吧?早些歇息,睡晚了你又该失眠了。”
我把一盏茶递给他,目光扫过一旁的屏风,看到了露出的一角红裙。
包间门被叩响,小二端来一笼热气腾腾的包子。他拿肩上的毛巾擦了擦汗,又核对了一下包间名字,说:“客官,这包子是另一位客人送的,他说……”
“……老大送的。”小二终于想了起来,又去忙其他事情了。
我却如遭雷击,呼吸急促地坐直了身体。
那年那日,在幽弃的冷宫中,楚竣曾说:“下辈子要是咱俩能再见面,最好是在大酒楼里。我送你一笼小笼包,让掌柜带话‘老大送的’。”
这是我俩之间的约定,绝无可能有第三人知道。
“……那年你大哥纵火自焚,我命人救下了他,送去了一座荒山野林中。一开始他颓废不可终日,後来他渐渐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虽然信里已透出了端倪,可此刻收到了这笼小笼包,又听他亲口说了出来,我仍然心神俱颤。
我不知如何称呼他,便仍称呼他为皇帝吧。毕竟他在我心中,永远是至高无上的帝王。
皇帝含笑说道:“你不用担心,你大哥现在过得很好,娶妻生子,和和美美。他现在啊,可是富甲一方的大富商。”
我低下头忍住眼里的潮湿,轻声道:“谢谢您。”
“何须言谢?本就是……我对不起你们兄弟二人。”皇帝轻叹说道。
我沉默下来,他说:“还没吃饭吧?咱们父子也许久没有一起吃过饭了,来尝尝这道口水鸡,过去你最爱吃的便是这道菜。”
他说着便执筷吃了起来,我也慢慢拿起筷子开始吃饭。他问我过得怎麽样,我便一一回答。
他变了,没有了皇帝的那层身份禁锢,他现在像一位豁达开明的富家翁,说起邻里间的趣事也头头是道。他变得亲和,更像是一位父亲。
时隔十年再次对坐,那些恩怨如烟云一般从眼前掠过。
他曾疾言厉色地说:“朕为何要在意一个不忠不孝丶不仁不义之辈的死活?”他曾冷冷地说:“你还有脸叫朕父皇?”他曾用冷漠的背影拒绝我带着哭腔的请求。
可是……他也曾含笑握杯,耐心地听我讲名叫米哈的小牛犊。也曾在我遭遇夏风的背叛後,含蓄地提点我人生的道理。也曾一直佩戴那块不值钱的黑墨玉护身符。也曾半是释然半是祝福地封我为闲王。也曾在我每次去勤政殿时,让太监端上热乎乎的绿豆糕和热茶……在我还是懵懂幼童时,他一遍遍地告诫我,在外遇到事情千万不要和人硬刚,回去告诉他,他会帮我解决。
他曾像一个无所不能的巨人,为我遮风挡雨。
至于皇後,记忆的最初她也只是个望子成龙的母亲。我和她有过一个约定,她说服皇帝让我娶王妃,我答应她去争。
是我打破了承诺,有错在先的是我。可是……我们双方都太过固执,之後的所有事情,终究让母子情分再无可能。
“给我讲讲吧,你这些年的生活。”皇帝的声音唤回我的意识。他放下筷子,微笑地看着我。
我动了动唇,没有说出话。
他依然笑意盈盈,目光柔善而鼓励。让我想起从北漠回京那次,他也是这样的眼神,看着语无伦次丶结结巴巴的我。
我便慢慢地开口了:“我种了几棵茶树,泡出来的茶很香……等到春天,便又能摘新叶了。”
他说:“我记得你过去最爱喝凉湖红茶,还有阳淮紫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