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脱下了轻甲,身上是一席简单的白袍。我啃在他肩膀上,啃了一嘴的衣服。
“怎麽不咬?”他问。
我吸了吸鼻子,看着自己裹成粽子的小腿,说:“不舍得。”
我凑上去亲他的嘴唇,很软地说:“我刚才埋怨的那些话,不是怪你,这不是你的错。我只是需要哭出来,你了解我的,是不是。”
季明尘深深地看着我:“你应该怪我,是我把你弄丢了。”
我摇头:“是我不对,我不该跟着陌生人走。是我太笨了。”
“阿翊一点都不笨。”季明尘轻声道,“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他把我拥入怀中,在我耳边道:“我不会再把你弄丢了。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我当然相信他。我对他的信任胜过这世上的一切。只要是他承诺过的事情,我相信他一定会做到。比如,带我走。
一碗清粥送了过来,楚飒大将军亲手送的。
楚飒嘿嘿笑道:“小三儿,饿着了吧?二哥亲……亲眼看着厨房熬的粥!”
谢天谢地,他没说是他亲手熬的。
他又说:“今天的事,都怪二哥,竟然不知道什麽时候被胡人混入了奸细。你放心,二哥一定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给你报仇。”
我忍着笑说:“二哥,别管我了,我没事。你其实是来找明尘的吧。”
楚飒义正言辞地说:“什麽话,我不能是来看你的吗?当然……顺便请教王妃一点事情。”
季明尘一言不发,端起碗一勺一勺喂我喝粥。
楚飒在一边抓耳挠腮,却又不敢催,坐垫都快被他揪出一朵花来。
我去端碗,对季明尘说:“行了别逗他了,我自己来。仙人,你就帮他一下吧。”
季明尘并不松手,仍然端着碗喂我,开口道:“地图。”
楚飒忙从怀中掏出一份地图展开。
季明尘说:“你是怎麽想的?”
楚飒正色道:“西胡无疑已经开始准备行动,绑架小三儿就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五万大军尚需三日才能赶到前线。西胡铁骑若进犯,我军只能退守,在援军到来之前,无法保证集市行商的安全。”
季明尘说:“你在这驻守,不就是为了保护集市和行商吗?直接退走,岂非渎职。”
楚飒焦虑地说:“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援军没来,和西胡对上无异于以卵击石。”
季明尘喂完一碗粥,掏出手帕帮我擦嘴角。他说:“也不是没有办法。”
“西胡出手绑架阿翊,手段粗劣,行事匆忙。有理由相信,他们这麽做是为了扰乱你的思绪,拖延时间。”季明尘缓缓说道,“那他们的准备必然不充分,或者说还不够充分。”
楚飒一点就通:“是这个道理。这调虎离山之策虽然粗略,但确实分走了我们大半天的注意力。他们拖延时间,一种可能是为了掩护大军入境,第二种可能……”
“粮草。”季明尘说。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西胡搞出这样的动静,人马必以万数计,不先运粮草,後继无力,必不长久。”
我靠着季明尘坐着,拉着他的手听他说话。虽然什麽也听不懂,但我仍然听得很仔细。单单听他说话就是一种享受。
楚飒沉思着点点头:“没错。可就算知道了粮草会先行,也没有什麽用处。草原如此之大,想找到粮仓,无异于大海捞针。”
季明尘的目光投向桌上的地图,似乎是想从这张薄薄的纸上找出西胡军队的粮仓。
许久,他伸手指向了一个地方。
楚飒说:“忘忧镇?”
季明尘说:“忘忧镇地势奇险,人烟稀少,易守难攻。重要的是,留有许多老地窖,适合堆放粮草。但……”
楚飒当即道:“我立刻派大军过去,抢夺粮草。”
“……他们不会把粮仓放在此处。”季明尘补上了先前的话,“三年前在丰峡,我就是从此处断他们的粮。扎旗罗必不会犯第二次相同的错误。”
楚飒泄气了:“那……”
季明尘说:“但地图上有一处,与忘忧镇地势相像,而且距离前线不远,适宜西胡用来作後勤补给。”
楚飒急不可耐地拿起地图看,突然眼睛一亮,说:“西丹坡!”
我脑中灵光一闪,这个地名,我从那小个子胡人口中听到过。他劝络腮胡走时,说的便是首领让他们亥时前往西丹坡。
我立刻说了出来。
季明尘摸了摸我的头,轻笑道:“阿翊真聪明。”
得到印证的楚飒立刻要去调兵,被季明尘叫住:“你现在去,是提醒他们赶快停止运粮,还是给他们开宵夜?”
楚飒一拍脑袋:“对啊,现在粮草还未入仓,应该等後半夜全部入仓人疲马倦的时候,杀他个措手不及。”
楚飒于是不急了,又坐了回来,问道:“夺其粮草,也只能挫一时的锐气。数万大军明後两日必然压境,援军到来之前,我这三千驻军如何应对?”
季明尘一脸“这还需要问”的表情,平静道:“你不会拖吗?楚将军也是自小学过兵策的人,如何以少对多,心中难道没有章程?伏击丶造假丶迷惑,有什麽用什麽,只要记住你的目的是拖延就行了。”
我靠在季明尘身上,抱着他的手臂打了个呵欠。
季明尘语速更快了:“有城墙有暗道,拖三天绰绰有馀。三天後五万援军一到,该怎麽打楚将军心中自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