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上的楚竣看向我:“三弟有什麽想法?说出来听听。”
我只说了一个字:“办。”
文官惊喜,慈爱地看着我。
武官惊诧,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响起,先前那位魁梧汉子张嘴想说话。
我又说:“先试试。”
傻子想问题很直接,也很简单。谁也不清楚办学堂好还是不办好,那就试一试,不行再停下。
就这麽简单。
所以我才不明白,他们为什麽能吵这麽些天。
一片寂静中,高毅朗声道:“三殿下所言甚是!纸上谈兵空有谋略,怎麽比得上实实在在着手去干?三殿下这番话简直如黄钟大吕,振聋发聩!提醒了老臣万不可脱离实际,否则再如何宏大的策略,都只是空中楼阁。”
他一开口,百官自然连声附和,一连片的“臣附议”。
“三殿下果然深谋远虑,一语中的!”
“早就听闻三殿下是不世出的高人……”
“我等为何想不到此等妙计!”
在百官的争相夸口声中,我死死地瞪着高毅,他为什麽要说那一番莫名其妙的话?我根本不是这个意思!他怎麽就能说出花儿来?
楚竣说:“既然高大学士赞同,那就这麽办吧。”
朝会商议决定,在京城周边六郡设立学堂,先行尝试。具体的考核与指标,交由国子监和工部共同研定。
争吵了快十天的事情,终于落下帷幕。
我看着那些老臣们老谋深算的笑,蓦然明白过来——之所以一件小事也能商讨这麽多天,久久没有结论,是因为没有人愿意当这个出头鸟。越是位高权重的官员,越是讳莫如深。
因为他们在等,等更加位高权重的人下定论。
而中书门下三朝大学士高毅,便是衆官员暗中观望的对象。
只是我不明白,他为什麽要送我这一桩功劳。
散朝後,我在宫门口拦住高毅。
我说:“你为什麽要这麽做。”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殿下当初说过,老臣的眼睛很年轻,想做很多事情。殿下说得对。老臣虽已垂垂老矣,却总想着再多做些事情,比如,为想念书的贫困人家孩子们建一座学堂。”
我说:“那你怎麽知道,我会赞同办学堂。”
他说:“眼睛是藏不住的。”
高毅冲我摆摆手,在仆从的搀扶下往马车走去。
我沉默地看着他,又问了一遍最开始的问题:“你为什麽要这麽做。”
他没有回头,艰难地上着马车。
我又问:“为什麽是我。”
他依然不答。
“你不要这样做。”我又说,“我不想当皇帝,也当不了皇帝。”
这回他停下了,转头看向我。从来都笑得如菊花一般的褶皱老脸,此时满是平静和肃穆,透出文官之首的庄严和气度。
他说:“人在势中,势不由人。”
我愣在原地,看着那辆破旧的黑色马车渐行渐远,到路口转了个弯,不见了。
我思虑重重地回到王府。
“回来了回来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响起,伴随着贼贼的起哄声,“四字定乾坤回来了!”
春梨咯咯笑着,接过我的披风挂好。
我不解地说:“你们在笑什麽。”
夏风眉飞色舞地说:“王爷竟然不知道?朝会刚结束,这事就在京城传遍了!”
我木然地盯着他。
冬子接过话头:“据说上百位朝臣,为了一件简单的事情吵了整整十天都没有头绪。但王爷一开口,只说了四个字,就把这事情敲定了!可不是四字定乾坤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