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的背影岿然不动。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按在我的後背,似在安抚,似在鼓励。
我有了一些力量,艰难地说完了後面的话:“母後,我……不想当皇帝,也不想和大哥撕破脸。”
许久,一声长长的叹息。
皇後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我,一滴泪水从她未施粉黛的脸上滑落,她说:“那娘怎麽办呢?”
我心里难受,小声说道:“我会保护好母後的,实在不行,我们就去灵山,去北漠,去……”
我的声音低得听不见了。
她说:“傻孩子。”
眼泪一下子在眼眶里打转,我知道她不打算逼我履行承诺了。
可我心里并没有轻松多少,沉甸甸的责任快把我压垮了。
皇後对季明尘说:“照顾好翊儿,别让他受伤。”
季明尘说:“请您放心。”
我却再也忍不住了,拉着季明尘告退,逃一般地离开了皇後的寝宫。
风很大,泪水糊在了脸上。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不孝。”
“不会。”季明尘想也没想就说,“你是独立的人,不是谁的附庸。你不为任何人活,只为你自己活。”
他一句话就让我好受了不少,我心里的愧疚稍稍减轻了。我攥住袍袖中的袖箭,紧紧地握着,汲取着力量。
我又带着季明尘前往父皇处。
父皇仍卧病在床,床头放着寥寥几份文书,还有剩了半碗的糖蒸酥酪。
父皇最爱吃母後做的糖蒸酥酪,每日用过午膳,都会吃上一碗,不过自他病重後就不再吃了,只吃太医特调的食材。
……嗯?
我愣了一下,又往床头看去,半碗糖蒸酥酪仍放在那里,不是错觉。
兀自疑惑许久,再回神时,父皇已经和季明尘谈了很久的话。我听了几句听不懂,心不在焉地又望向那半碗糖蒸酥酪。
“你什麽时候回北边?”
“回陛下,等北边大乱之时。”
“回去可以,你要安排好。”父皇顿了顿又说,“朕护不了翊儿多久了,你回北边掌控好局面,也能为他多谋一条退路。”
季明尘沉默了一下,说:“是。”
我一只耳朵听着他们的对话,父皇问得直接,季明尘答得也直接。父皇的声音威严稳重,季明尘沉稳应对。
“翊儿?”
我反应慢半拍地擡起头,父皇担忧地望着我:“想什麽了?”
那半碗糖蒸酥酪在眼前挥之不去,我张嘴正想问,他却又剧烈咳嗽起来,我忙把疑惑抛在脑後,为他顺着胸口。
他摆手示意我走开,对季明尘说:“照顾好翊儿。”
我的心突突直跳起来,一盏茶时间前,母後也让季明尘照顾好我。虽然只是一句很平常的嘱咐,可两句话放在一起,我莫名地觉得不对劲。
直到走出寝宫许久,我仍在苦苦思索着。想了许久没有头绪,我擡起头,发现季明尘竟也一路沉默着。
我拉住他的手:“怎麽了?”
他若有所思地看向我,神情有些复杂。一贯清冷平静的脸上,罕见地多出了一丝纠结。
“你……”他顿了很久,斟酌着开口,“要是有人骗你,你会不会难过。”
我不解:“谁会骗我。”
他顿了更久。
我说:“是很难说出来的话吗?”
他艰难地点了点头。
我又说:“那你能保护我吗。”
他没有一丝迟疑:“当然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