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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来临（第2页）

苏言的左臂在输血架旁青筋暴起，护士看着他狰狞的伤口，咬咬牙，快速用消毒擦拭，针头熟练的扎进他的静脉，血液倒流的感觉在这一刻变得十分清晰可感。他能清晰的感觉有温热液体顺着手臂在缓缓流出。

“不够，不够，再抽20，问问二院的血，到底什麽时候送来，妈的”

护士已经不敢再去看苏言的脸色了，他的脸白的吓人，可他却像没感觉般眼神却始终望着床上的顾宸。“抽吧，没关系，抽多少都没关系。”

“患者心率135次分，血氧饱和度68%，准备推肾上腺素！”张医生的额前汗水在无影灯下泛着冷光。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警报：“室颤！快除颤！”苏言看见医生们按压的双手像擂动战鼓，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恍惚中看见顾宸苍白的面容在强光中泛起诡异潮红，看见自己左臂的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温度——直到那道平直的曲线突然剧烈跳动起来。

“窦性心律恢复，血压回升至10865mmHg！”护士的喊声带着明显的哽咽。

张主任摘了口罩，短暂的呼出一口气，“手术室准备，叫神外齐主任一起，快！患者必须马上开颅。”

齐远赶来时，手里拿着CT片，眉头皱的像麻绳，疾步往手术中里赶。

“老师，我能和您一起吗？”

齐远回头看了一眼他贴着纱布的额头和绑着绷带的胳膊，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

苏言见状，二话不说就往手术更衣室里跑，快速的换好无菌服。紧接着跟着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内，无影灯将一片惨白的光倾泻在顾宸的手术台上，齐远的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手术帽边缘被汗濡湿成深色。他戴着手套的手正悬在顾宸的颅腔上方，冰盐水纱布正不断吸吮着渗出的暗红血液。

"头皮切口消毒完毕，现在进行颅骨钻孔。"苏言的声音微微发颤，却仍努力维持着作为神经外科医生的专业语调。他握着牵开器，在心里第无数次的告诉自己，苏言，冷静，你要救他，你要救他！什麽都不重要，什麽都没有他活下来更重要！

他的动作十分稳，将顾宸的额部颅骨轻轻拉开，露出下方乳白色硬脑膜。开颅钻啓动的瞬间，细碎的颅骨粉末在高速旋转下飞溅，发出金属与骨骼摩擦的刺耳声响。

"血压突然下降至6040mmHg！心率掉到38次！"麻醉师的惊呼声骤然响起，监护仪的报警声像被拉长的警笛。齐远的手顿了半秒，却毅然继续扩大骨窗："是肿瘤破裂导致的急性大出血引发了脑疝，必须立刻清除血肿！苏医生，给我递双极电凝！"

苏言的手在器械台上微颤，他努力让自己的动作精准无误地递上电凝器。当电凝器接触到渗血的脑膜时，瞬间发出细微的"滋啦"声，血腥味在无菌的空气中弥漫开来。那一瞬间，苏言仿佛闻到了死神降临的味道。

齐远戴着显微镜的额头几乎贴着顾宸的颅腔，他的手指在显微镜下分离出一根正在喷射性出血的血管："左侧大脑前动脉分支破裂，压迫到第三脑室！"

“！！！”他还来不及反应，下一秒就听到——

"现在下达病危通知书！"齐远的声音在手术室的喧嚣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护士将打印好的病危通知书递到苏言面前时，他有一瞬间的恍惚，他不知道曾多少次的拿出过这种病危通知书给手术室外的患者家属，然而此刻那病危通知书上密密麻麻的医学术语就仿佛是一座大山，狠狠的压在他的身上，残忍的宣告着顾宸脆弱的生命正游走在生死边缘。

“苏言！还愣着干嘛！”齐远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他擡起头，看到顾宸被氧气面罩覆盖的苍白面容，那个瞬间，他恍惚看到了十年前顾宸一个人在美国手术的样子，他是不是也曾经历过这样的一幕，那时候是谁在为他托底，又是谁在身後等他。没有，一个人都没有。。。。。

下一秒，苏言接过钢笔，用力地吸了口气，快速的在病危通知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红色的指印在白纸上格外醒目，他闭了闭眼，默默道“这次，有我在，别怕。”

凌晨五点零九分。

手术室的门被缓缓推开。苏言的手术服後背已被冷汗浸透，他看着监护仪上重新稳定的波形，齐远看到苏言憔悴的样子，心里一揪，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接下来的48小时是脑水肿高峰期，但至少我们已经把他从鬼门关拽了回来。"

苏言强行打起精神，冲着齐远点了点头。

“好孩子，你做的很好了。”

握着病危通知书的手指深深陷进纸张，指节泛白。他目送齐远离开，这才踉跄着走出手术室，正对上董扬急切的目光。"手术……成功了？"董扬的声音在嘈杂的走廊里微微发颤。

"还在危险期。"苏言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反复摩擦，他将通知书递给董扬时，注意到对方的手也在不受控制地颤抖，"脑肿瘤已经被切除，血肿清除干净，但脑水肿随时可能再次危及生命。"

急诊走廊的落地窗外，清晨的第一缕光正撕破夜幕。苏言跌坐在冰冷的长椅上，额角的伤口还在渗血，与手术服上的大片血迹混成暗红。他盯着顾宸被推进ICU的背影，看着那扇装满钢化玻璃的门在面前缓缓合拢，像是将生与死的界限无情隔断。

ICU内的无影灯昼夜亮着，顾宸苍白的面容在蓝白相间的床单下显得愈发脆弱。苏言站在ICU门外，一手打着吊瓶，就这麽静静地透过窗户看着他，熟悉的术後仪器和各种管子饶了顾宸满身，那是他第一次觉得，这些仪器是那麽冰冷与可怖。氧气面罩扣在他的脸上，呼吸微弱到连他呼出的白雾都转瞬即逝，留不下一秒的痕迹，心跳监测仪上不断波动的曲线，似乎成为了这间屋子里最美妙的律动，那是他唯一能够证明，眼前的这个人还活着的依据。

苏言不愿意去病房休息，最後是实在撑不住昏了过去才囫囵睡了六个小时。

起来後又跑去了ICU门外。

“怎麽没多休息会，你输了那麽血，我在这守着就行”董扬看他白着一张脸，伸手扶了一把。

苏言摇摇头“没事，我睡了很久了，好很多，我想守着他”他转头看向董扬，就看到董扬满脸胡茬，身上的衣服还没换，“你回家换身衣服，睡一觉吧”

董扬还想说什麽，苏言又道“去吧，你休息好了再来，他在ICU，你在这也做不了什麽的”

“行吧，那我晚点过来替你”

“好”

直到24小时过去，床头监测仪上，各项生命体征的数值才一点点从危险边缘爬回安全区间。

"脑水肿开始消退，血氧饱和度稳定在98%，可以转普通病房了。"

齐远看着苏言瘦了一圈的脸，忍了忍，最後还是说道：

“接下来24小时，就看他能不能醒来了”

如果说前面的24小时是和死神的赛跑，那麽接下来的这24小时，就是在祈求命运的垂怜。上天已经让他昏睡过三年了，这一次是不是可以再仁慈一些呢？

苏言点点头，嘴角甚至带了一丝笑意“他会醒的，一定会的。”

这一次，我来叫醒你。

苏言毕竟受了伤，而且又输了那麽多血，哪怕董扬和他换班，他也还是熬夜陪了一天，身子怎麽也撑不住，最後还是齐主任出面，在顾宸病房里加了张床强行把他塞了进去。

夜里十一点整，病房里灯早就熄了，只剩下病房外的走廊时不时有护士走动的声音，整个世界在这一瞬间静了下来。病床的顾宸面色似乎没那麽苍白了，至少比苏言的脸色好看了一些。

苏言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略带哀伤的笑意，他伸手轻轻碰了碰顾宸的眉骨，细细的从眉头摸到眉尾，又从眉尾抚到两鬓。

苏言像是在数着时间一般，低头看自己的手表，小声说“还有6个小时，就满48小时咯，你要快点醒过来啊，知道吗？宸宸哥哥，这次你不会是一个人了，只要你醒来，你就能看到我了，有人在等你了，知道吗？所以，不要贪睡啊，要快点，快点醒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