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查结果
原本早就计划好的复查,因为顾宸前阵子安排了出差和最近的项目工作一拖再拖,这天苏言下了死命令终于拉着顾宸来了医院。
苏言本想把顾宸留在办公室,最後犹豫半天还是带着顾宸一起去找了齐远。
擡手推开门的瞬间,那门轴发出的“嘎吱”声在这安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只见齐远正坐在办公室一手拿着保温杯,一手举着那张脑部MRI片子,眉头皱的像是拧紧的麻绳。苏言心里顿时咯噔一下,颤着声喊了句“师父。。。”
齐远的目光从片子上缓缓移开,擡眼望向苏言,那眼神里带着些疲惫与冷峻,却又透着几分不忍。下一秒,他快速的收回眼里的情绪,状似轻蔑地“哼”了一声,随後朝着苏言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苏言小心翼翼地坐下,高度紧张下他的双手不安地绞在一起,手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问“他的脑瘤现在情况怎麽样?”
齐远没说话,只是轻轻将片子推到他面前。苏言其实并非看不懂片子,可当他真正面对着那黑白色调下清晰可见的脑瘤影像时,恐惧还是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却又停在了半空,顾宸在一旁倒是很坦然,他轻轻伸手,抚上苏言的背,那掌心的温度透过苏言的衣物,传递着无声的慰藉。
苏言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端详着片子。眉头从微蹙,到松开,再到诧异紧皱,他转头,惊诧的看向齐远。
“嗯,你看出来了?还不算蠢”
齐远把目光重新落在片子上。“脑瘤确实有增大的趋势,这意味着术後的稳定状态并不理想,这绝不是什麽好消息。这代表着肿瘤细胞仍在活跃地生长,随时可能突破现有的管控,向周围的组织发起侵袭。可你要知道,大脑的构造复杂而精妙,神经网络纵横交错,脑瘤的位置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它的危险程度。幸运的是,这次复查显示,脑瘤的位置发生了偏移,它奇迹般地远离了那片神经密集区,与视神经也保持着相对安全的距离。若後续必须进行手术,风险至少能降低30%,无疑是不幸中的万幸,也可以说是命运给予的一线生机。”
顾宸虽不懂专业术语,可从齐远的语气和苏言的反应中,他敏锐地察觉到事情的复杂与严峻。他努力挤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试图缓解这压抑的气氛,可眼神却始终落在苏言紧皱的眉头上。
苏言作为一名年轻的医生,虽踏入医学殿堂时日尚短,可对顾宸的病情研究之透彻,甚至超越了自己对日常食物的喜好。他深知,脑瘤持续增长意味着什麽。按照目前的增长速度,若半年内无法使用新型靶向药来精准狙击肿瘤细胞,那手术将成唯一的救命稻草。可手术的代价高昂,术後三年内存活率不到60%,这冰冷的数字似是一座大山,无情地压在苏言的心头。若不进行手术,顾宸的生命将在肿瘤的肆虐下逐渐消逝,每一分每一秒都将被病痛无情吞噬。苏言的内心在这残酷的抉择中煎熬,焦虑与不安如毒蛇般缠绕着他,令他几近窒息。
齐远看着苏言,他深知苏言所承受的压力,可也明白不论作为一名医生还是作为顾宸的亲人抑或其他,他总归要面对这一切。可说到底,苏言还是他最疼爱的学生。
“国际专项医学小组针对该病的研究已取得重大突破,新型靶向药有望在今年投入临床使用。你要有信心,医学的进步往往就在一瞬之间,顾宸或许能成为那幸运的受益者。”
苏言何尝不知新型靶向药的存在?他关注这个国际医学小组的研究进展,甚至比关注自己的生活起还要居频繁。可留给顾宸的时间仅有短短半年,这半年内,他们必须完成所有准备工作,等待靶向药的临床试验,同时还要时刻警惕肿瘤的进一步恶化。苏言的思绪在这有限的时间框架内被反复拉扯,焦虑与不安如潮水般涌来,淹没了他的理智。
齐远看着他再次补充道:“听我一句劝,每三个月进行一次复查,半年後根据情况决定是否进行手术。若一切顺利,术後顾宸或许能用上靶向药,那未来还是很可观的。”
苏言情绪不高,但回神想起顾宸还在身边,于是快速点点头,转头冲他扯了一抹很勉强的笑。
“走吧”
“好”
医院的长廊仿若一条望不见尽头的幽暗甬道,空气中弥漫着刺鼻且冷冽的消毒水味道,那气息钻入鼻腔,直往肺腑里扎,闷得人喘不过气来。阳光透过高处狭窄的窗户,投下一道道细长而斑驳的光柱,却似也无法驱散这萦绕在医院各处的沉郁氛围。顾宸跟在他的身後半步的地方,脚步轻得近乎无声。病患与家属们神色各异的面孔从他们身边匆匆闪过,或悲戚,或焦灼,或茫然,每一种情绪都在这方寸之地被无限放大,交织成一幅令人心悸的画面。
一阵穿堂风吹过,苏言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上的白大褂,可单薄的衣物此刻却像是无法抵御的寒风中的屏障,脆弱得不堪一击。
下一秒,他回手拉住顾宸的手腕,就这麽背对着他,紧紧的抓着他的手腕,他闭着眼,胸口急促的起伏,手上的力度却越来越大,顾宸看着他紧闭的双眼,心里异常的宁静,他没有抽出手,而是用另一只手试图去回握,指尖的力道松了些,顾宸将五指与他交扣,又轻轻的捏了捏他的大拇指。苏言转过身来,眼神与顾宸交汇,那一刻,谁也说不清到底是谁在安慰谁。
“你在这等我,我去换衣服”苏言把顾宸按在自己办公室的椅子上,自己匆匆转身去了更衣室。
独自坐在更衣室的椅子上,苏言终于卸下了面具,他掩面弯腰,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气,那几个冰冷的词汇——“时间”“存活率”,如同幽灵般在他脑海中徘徊,挥之不去,他控制不住的身体开始发抖,最後伸手从柜子里掏出那个药瓶,囫囵吞了一粒。
顾宸坐在办公室,视线紧紧望着门口,他的眼神并不聚焦,似乎透过门窗在想事,手上的动作很微小,拇指和食指轻轻摩挲着,他在回忆,刚刚交握时,那只微微颤抖的手。没有刻意打理的碎发略微有些长,无人看到,他碎发下蹙起的眉头。
当熟悉的人影出现的那一刻,顾宸几乎立刻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笑着迎上前,“走吗?”
“嗯”苏言有些耍赖的把背包递给顾宸,“去我家吧,做好吃的给你补补,今天抽了好几管血呢”
顾宸接过背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