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犹如冷水当头泼下,将施颂真才燃起的希冀浇了个彻底。
玄溟神主这话无疑印证了天机卷的谶语,她身上的确有“情花咒”。这咒并不会因为她身死而消亡,而是会烙在元神中,即便投胎转世也不过是重蹈覆辙。
且下咒之人修为极高,高到连玄溟神主也无法插手。
施颂真难掩失落,轻声追问:“连神主解不了?”
一抹苍白残破的元神倩影,看上去颇为可怜。
“本座又不擅长解咒。”
玄溟神主换了个居高临下的姿势,催促她,“趁本座还未反悔,换一个换一个。”
施颂真沉吟片刻,随即下定决心,唇瓣轻启。
玄溟神主冷眼旁观,对她眼底的渴求并不陌生。凡人所求不过无尽寿命,至高财富,无上权力,眼前这少女也不会免俗。
他好整以暇,几乎能想象她会说出怎样庸俗至极的愿望。
“我想要玄溟神主,为我做三件事。”
少女虚弱而坚定的声音响起,在偌大虚空中荡出清越的回音。
玄溟神主微微睁眼,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施颂真又重复一遍:“我想要的赐福,便是神主为我做三件事。”
这简直是玄溟神主这么多年来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他也的确笑出声来,抬指抵着下颌:“你该知道,一次赐福只能求一个愿望。”
“我知。”
施颂真笃定道,“可天道并未规定,一个愿望只能做一件事。既然并无数量规定,那么我的这个愿望便是‘让神主为我做三件事’,有何不可?”
施颂真意识混沌,如同陷在泥泞的沼泽中,无法开口回应。
她是被冷醒的。
天机卷,情花咒,魔族,污蔑,背叛,万剑穿心……
一幕幕记忆复苏,施颂真于刺骨的痛意中猛然惊醒。
入目先是一张倒悬的脸,墨色的长眉,漆黑的眼睛,黑色面甲,发带垂缨无风自动,光是一双眉目已是摄人心魂。
只是此时这个完美的神祇正脚朝上站立,衣袂流光,修长的五指正置于她胸前。
……这,很难不让人多想。
施颂真惊呼一声,猛地飘远。
说是惊呼,声音却细弱得一掐即断,宛如蚊哼。
施颂真这才发现自己不太对劲:她此时并非实体,全身呈现出半透明的形态,比烟还轻,比雾还淡,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彻底吹散。
倒悬的也并非面前的少年神明,而是她头朝下飘在半空,所以整个视野亦跟着颠倒。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施颂真一蹬脚尖,努力调转身形站正,喃喃自语:“我这是怎么了?”
细小的声音在空荡的世界里撞出微弱的回音。
“你死了。”
那道无情的少年音证实了施颂真的猜想。
真死了?
就这样死了?
“不死能如何?你的肉身已被捅成筛子,大罗金仙都救不活。”
少年神明盘腿飘坐在半空,百无聊赖地撑着下颌,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丝崩溃的神情。
施颂真的确不好受。
无论是背负情花咒因奚长离而死,还是被当做魔族细作含冤而亡,都是横在她心间的一根刺,稍一动念,便勾起头皮发麻的痛意。
但她不能崩溃。
事已至此,哭泣和后悔都没有用。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半透明的纤细手掌,心想:还好,元神虽然破损黯淡,却并未完全消散,尚有一线转机。
当务之急,要弄清这是哪里?
施颂真环顾四周,只见这里一片黑寂。周围是黑色的虚空,脚下是黑色的水镜,黑水中倒映着她微微发着淡光的魂影,没有天地,没有边际。
乌漆嘛黑一片,难道她来了阴曹地府?
那么她召唤出来的这个,该不会是掌管十万鬼魂的酆都冥神吧?
“此处,是本座的识海。”
仿佛猜出她心中所想,那道空灵的嗓音再次传来,语气略有不悦,似乎对她“阴曹地府”的评价颇为不满。
“你……能听见我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