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去转转。义肢的电池坏了,看能不能借点工具修一下。”
刚来的路上看到了扫地机器人的维修室,应该可以进。
诺思:“好哦,那你早点回来。”
走廊的落地窗明净,能看到外面俯瞰大地的风景。冰雹依旧在下,天色依然昏暗,尤利塞斯却不自觉放慢脚步停驻一会,想起那天他爬上露台,想起那个……
那块饼干。
好饿,早知道就不把饼干送掉了。或者商量一下,只掰半块。
推门进维修室,里面有几台关机休息的扫地机器人。
尤利塞斯正低血糖头晕,便掏出那只小面包,准备就地吃掉。
咬一口,居然是奶油夹心……
门外,I闷闷不乐地滑行过来。
真是奇怪,它的主人身份尊贵,吃穿用度都相当讲究,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主人居然弄来一块压缩饼干,把它精心准备的菜推到一边,非要尝尝那块干巴巴的平民口粮。
I问他哪来的,主人说:
“小鸟衔来的。”
I实在想不通,到底是多么强的小鸟,居然能“衔”来一公斤重的砖头饼干。
它建议道:“您吃这种食物会不利于健康,建议您放下。”
主人:“闭嘴,关机。”
他好凶。
被嫌弃的I管家只好换上扫地机的壳子,默默出来溜达……来看看维修间有没有机油,搞两口喝,买醉。
然而刚推开门,气味传感器就闻到一股甜香。
尤利塞斯看到一只扫地机器人一个滑铲,停下来,面对他手里的奶油面包,两只摄像头瞬间冒出爱心符号。
“好香!”
尤利塞斯失笑:“你想吃吗?”
说着,他揪了一小块下来,沾着奶油放在机器人的传感器口。
I倒吸气:“?我是机器人耶,想吃人类食物这件事你不觉得奇怪吗?机械异食癖什么的。”
尤利塞斯三两口塞完面包,见怪不怪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有时候我也会想尝尝机油的味道。”
他擦了擦手,低下头用螺丝刀拆开自己的义肢,把坏电池抠出来。
I恍然大悟:有电池,原来是仿生人啊。
“你是新来的家用性机器人吗?”它好奇地凑过去,“你看起来好新啊,主体质量也不错!就是这只腿生锈了,得换。”
尤利塞斯不觉得它冒昧,因为他知道这只不过是不太智能的机器人表达好感的方式罢了。他抬头笑了下:
“谢谢夸奖。”
尤利塞斯想换个电池,但在零件堆里比对来比对去,始终找不到匹配的。他叹了声气,准备就此放弃,却听到身后的小机器人说:
“你想找52号电池吗?让我看看……查到了!我有三块备用的,可以送你一块。”
小机器人叉腰:“就当你请我吃奶油的回礼。”
它的程序直接而大方,仿佛不容人拒绝。
尤利塞斯清浅地扬唇:“那就麻烦了。”
小机器人:“不过我家主人这两天脾气古怪,经常让我关机,我得先问问他,再带你过去。”
随着“滴嘟”一声,通讯接通,I叽里咕噜解释了一大段,那边等它停下来后,只轻声说了一句“好”。
尤利塞斯听到那声“好”,意外地心跳一快。
这声调似乎有点耳熟。在尤利塞斯人生中很长一段时间,每每想起伊苏帕莱索,浮现在脑海的不是铁血独。裁者,而是那辆整洁明亮的奶车。
不管沿途遭到多少排斥,里面的机器人都会不厌其烦地擦拭玻璃上的鸡蛋液,捡起从窗口丢进去的垃圾,打扫到一尘不染,仿佛强迫症患者的作品。
幼鸟也往里面丢过东西。
他自己。
救助所时常克扣经费,一场北风降临,外面是齐膝深的大雪,拥挤潮湿的大通铺里却不开暖气。
隼形目虽然厉害,可幼鸟的存活率很低,每过一个冬天,都相当于一次凶险的历劫。
幼鸟生病了好几次,隔壁床的小喜鹊笑话他,说这是魔鬼的诅咒应验了,老皇帝正在吸他的精血。
“你肯定活不过这个冬天咯。等你死了,我就戴着你的围巾去学校。”
幼鸟操起枕头,把小喜鹊揍得满地乱哭。
围巾是妈妈给的,临走前从脖子摘下来给他系好的。
幼鸟学着妈妈的样子,把围巾绕起两圈,其中一段塞进外套里。他把鼻子埋进去,只露一双眼睛,假装那份温暖是亲鸟羽毛的守护。
他想着,反正自己都要死了,不如劫持一辆奶车,去任何自己想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