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的时候,影去了姬无妄的屋子里。
屋内只燃了少许的烛火,姬无妄出声的时候,半阖了双眼,单手撑着下颚正靠在矮榻上。影闻言走进屋将房门轻声关上,这才走上前隔着屋中的帘幔将先前在汐云府内查到的有关白九的事情同人讲了。
话声止,姬无妄方才睁开双眼。
屋内昏黄的光将人的双颊映出了一股子薄红,像是涂了胭脂之色,在那眉眼之间添了几分艳。
这说话间,姬无妄指尖捏着一把团扇一边扇着风,一边同人出声道:“所以,这白九的确在汐云府呆了三年。”
影:“是。”
姬无妄:“先前阿兄同我说这白九刚入府之时为人谨小慎微,做事也恭顺。后来在府中时间一长,这人随着地位水涨船高,心气儿就变得高了不少。这人一傲,就看不上旁的什么人也甚少与汐云府内的人走动。这倒是也同你口中所言一致,看来这倒是却有其事。”
影双手微合,躬身又道:“您先前让我查这云娘与这白九的关系,两个人也的确如您之前知道的那般关系走的比较近。我觉得这白九许是看云娘的在主君面前说的上话,所以才故意亲近的。”
“这倒是奇了。”
姬无妄指尖轻压扇柄,垂眸轻笑了一声,“你说这人攀权附会我能理解,可据我所知这白九在这汐云府中能名声大噪好像靠的也不是这个。既然自己凭本事吃饭那又何必看别人脸色,毕竟这汐云府的炉鼎说到底跟主家不过是合作的关系,各取所需两全其美的活计,这人看上去好像对此并不是很满意。”
影垂眸思索了片刻,方才猜测出声:“您是说这白九之所以跟云娘走的近其实是另有所求?这云娘身上有什么是他想要的吗?难不成,他其实是想借着云娘去勾引主君?”
姬无妄:“他可比你精明多了。”
影:“”
姬无妄手中的团扇轻摇,便有凉风扑面而来:“整个汐云府都知道云娘是主君的人,这白九定然也知晓,所以他再傻也不会去触这个霉头,所以他定是另有所求。”
姬无妄:“这世上的人所求之事无非是为人,为己。”
姬无妄:“你觉得他是哪个?”
影立在帘幔之后沉声道:“为己。”
姬无妄:“现在又聪明了?”
影:“”
姬无妄唇畔扬起了一抹浅笑,随后便再次开口:“据你所查,他来汐云府之前孤身一人,身边既然没有旁支亲眷,又无需要赡养的爹娘,这样的一个孤家寡人去到了汐云府不外乎就是为那点财帛之事。”
影抱着剑面无表情的给人算了一笔账:“若做到汐云府的头牌,每月可额外得上三块的灵石用以修养。按照市价,此物若卖出,一块灵石至少可以卖上个一百两,三块就有三百两纹银。”
影:“他压根就不缺钱。”
“你说得对。”姬无妄握着团扇的指尖稍顿,“在西夷的时候,这白九曾向西夷的副统领余佑求救。”
影:“可他杀了他。”
姬无妄:“如果这是个连他都没有想到的意外呢?”
影蹙眉:“您的意思是说,这个白九原本压根没有想要杀余佑?”
屋内亮着的灯烛晃动了一下,姬无妄‘嗯’了一声:“瓦洛去过现场,他临死前同我说,当时大帐中异常的混乱。若是精心谋划,人断不会如此慌张。更何况这个余佑同他无冤无仇,他也犯不着从婺城跑这么大老远专门去杀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一个西夷的副统领。”
影:“那若是汐云府指使呢?”
姬无妄:“那就更说不过去了。”
影:“为何?”
姬无妄:“汐云府那时已经是整个大荒有头有脸的人物,就算是兄长真要雇凶杀人也断不会去雇一个看上去术法不精的炉鼎,这失败的概率太大了。再者,这余佑充其量不过就是西夷的一个副统领,这西夷的位置就算是再得天独厚,仅仅只是死个副统领也未免太过儿戏了。”
影直起腰蹙紧了眉头:“这也不是,那也不是,这白九到底想做什么?”
姬无妄:“他能跑来苍狼域求助,说明汐云府已经到了他无法呆下去的地步,再呆就会发生令他十分恐怖的事情。那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他这么慌张?”
影:“或许就是因为背后那个想要杀他或者是想要抓他回去的人。”
姬无妄:“如果这人并非出自汐云府,那这人的地位也铁定不会比汐云府低,只有这样他才会觉得一但这人找过去,就连汐云府都无法再给他想要的庇护,所以他唯有,逃出去。”
影:“难不成是四世家的人?”
影:“可这白九不过就是一个炉鼎,他身上有什么是值得贪图的吗?”
美色?
不。
或许并不是,而是更重要的东西。
屋中的声色静了一会儿,姬无妄觉得身上愈发的有些热,他褪了外衫,整个人没什么力气的靠在软榻上,方才再次开口:“如果是这样的话,三年前白九前去汐云府就并非是为了生计,而是避难。”
姬无妄:“可这白九到底再怕什么?”
姬无妄想了半天,总觉得有一环尚卡在要紧处,让事情始终有些捋不明白。
就在这时,影躬身一礼:“属下有一事不明。”
姬无妄:“讲。”
影:“您虽借着这人的身子复生,但不日等您拿回了金麟台,这白九往日如何旁的人自是不敢再说什么。更何况您本就与人并无瓜葛,那您为何对这件事格外的上心?”
“这个人太奇怪了。”
姬无妄握着手中的团扇,目光落在屋中唯一亮着的灯烛之上,声音喃喃的再次开口,“无父无母,无兄无姊,无有过往,也无有所归。这人,就像是事先为我安排好的身份一样。”
影:“您是想到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