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小叶子看上去似乎是跟人聊的熟络了一些,那郑途刚刚比起来整个人浑身上下那股子紧绷的姿态也跟着放松了下来,正坐在台阶上,拿着小叶子分给他的饼吃着。
这四周的声音重新安静了下来,身后那两个人的声音方才悠悠地再次传来。
“你爹对你不好吗?”
郑途摇了摇头。
小叶子有些不理解:“父亲对儿子怎么会不好?”
“你不懂。”郑途坐在台阶上沉默了半晌,捏着饼方才再次开口,“我娘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是我爹将我拉扯大的。那时候我和我爹住在临江,他带我卖鱼,却嫌弃我笨,整天对我又打又骂的。”
郑途:“邻居嘲笑我,说我没用,朋友也看不起我,说我总是拖累他们。”
郑途:“我是没用,什么都做不好。”
“怎么会。”小叶子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你看我,我小时候也常被我爹骂的。他那时候也总说我笨,学不会术法,记不住东西。”
小叶子:“可笨鸟先飞嘛,那时候我哥走了,家里就剩下我一个,我不想让他觉得我不如我哥。我就没日没夜的背书,直到我把我家所有的藏书都背了,闯了三关,成了我们家族当中最年轻的大宗师。”
“现在我家那老头一出门就到处跟人炫耀。”小叶子揪着小辫子冷哼了一声,“真是讨厌死了。”
郑途:“可我觉得我爹在恨我,恨我害死了我娘。”
小叶子转头:“为什么这么说?”
郑途攥紧了手:“因为他每次打我的时候都会说如果我娘当初没有生我的话,她就不会死了。”
小叶子蹙眉:“那后来呢?”
郑途:“我本来以为会这么过一辈子,直到几年前,我和我爹外出打鱼的时候,海上涨潮将一个女人冲到了岸上。那天,我爹见她可怜,就把她救了。可我没想到,她在我家住了一年,却跟我爹好上了。”
小叶子:“这不挺好的吗?”
郑途:“可那女人是魔。”
小叶子:“可魔”
“她要把我爹从我身边带走。”郑途捏紧了手中的饼,神色突然有些激动,“她要毁了他!毁了他。”
小叶子低头叠着手里的牛皮糖纸的手停驻,抬头看向坐在身侧的男人。
不知道是不是郑途发现了小叶子有点害怕,他面色缓和了下来,赶忙冲着人道歉:“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吓到你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实在是有点太激动了,我不是故意的。”
小叶子:“没没事。”
小叶子看着那个凑到身前有些无助的道歉的男人,将手从对方沾黏汗渍的手中一点点的抽了出来:“那你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对方身份的?”
檐下的台阶上,郑途抱着手里的背篓又坐了回去,小叶子发现眼前的男人收敛了刚刚的情绪,整个人又恢复到了先前有些怯懦的模样。
“一年后。”
“我让人烧死了她。”
小叶子猛地抬起头。
檐下,沈孤舟将目光抽了回来。
“你看出什么了吗?”
姬无妄蹲下身将地上那看上去有些黏糊的水渍放在指尖摩挲了两下,擦了擦手,站起身:“暂时没有,不过,我总觉得这个男人身上的气息给我有些奇怪。”
沈孤舟:“奇怪?”
姬无妄点了点头:“你有看到他耳朵后面那个胎记了吗?”
借着院中微弱的光,沈孤舟就撇见郑途右耳耳后的一个黑色印记。这印记说是胎记,好像颜色又有些深,但若是说别的什么东西好像又似是不太像
这个印记好像是
沈孤舟敛去了眸中的情绪:“嗯,看到了。”
姬无妄:“这东西看着好像不像是天生的。”
沈孤舟微微侧目:“你见过?”
“没见过。”姬无妄拖着下巴摇了摇头,“但我说不上来,我总感觉那像是一个漩涡,盯着看久了,仿佛自己像是要陷进去”
“那就别看。”
眼前挡了一双手,黑暗拢在了眼前。
明明只是一个十分简单的动作,却像是那日在鹿台之上一般,隔绝了眼前所有的不适。
姬无妄听着那落在耳边的低语,长睫轻轻颤动了两下,伸手握住对方的手腕,将那只手从眼前拉下,“整个苍狼域都是我的,这种程度的东西,还诱惑不了我。”
沈孤舟:“小心为上。”
姬无妄抱着手臂有些好笑的看着人:“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又不会”
一个‘死’字还没吐出口,唇上就落了一只手,他微微抬眸,就正对上了对方那张紧绷而又冷硬的脸。这一刻,不知道是不是姬无妄的错觉,他总觉得眼前这人似是很不想听见字,尤其是不想听见这个字从他的口中说出来。
为什么?
姬无妄没有反抗而是落在对方身上的眼神当中多了一抹打量。
“他们回来了。”
沈孤舟抬手拢了一个结界,将手拿开之时,却是正对上姬无妄那双带着探究的目光。他就当时没看见,垂下眼睫,冲着人淡淡地开口道:“让他们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