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嬷嬷寻去草地上时,两人看着齐整,可骗得过别人,骗不过她,她是一面气恼太子不敬太子妃,怎么露着天的就行那事儿,一面又气恼太子妃不争气,怎的这般不矜持,由着爷们儿闹呢。
回了自己的营帐里,那自然是想怎么闹就怎么闹了,在外面却是不同的。
任嬷嬷就是生怕太子妃在太子那儿掉了身价儿,身为正妻的,说个
不该说的,那种时候该劝着太子些的,瞎闹的是爷们儿,外头人骂的却是女人。
可惜这时候没人懂她的烦忧,文文是个憨的,一辈子是个童子身,对那男欢女爱一窍不通,看不出太子与太子妃恩爱,寻常还时不时抱怨两句:“太子妃来看太子,也不说煲个汤,做个荷包什么的,一个独独的人就来了,也不会伺候人,真不知太子留着她在书房做什么。”
任嬷嬷才懒得听他抱怨。
说回里间,赵清今日决计也是不想再闹腾了,看太子妃的样子,应是也不想了。
便道:“太子妃,可否分孤一角被子。”
第36章逼迫是要女人,还是要江山?
尹采绿眨了眨眼,从身子底下揪出一角给他,赵清躺下,将自己盖上,顿了顿,又侧过身去,将太子妃搂进怀里。
她的头发俱散开了,他鼻尖抵着她脖颈,嗅着她发间的香,只听太子妃浅浅地“哼”了一声。
他便睁开眼,问她:“怎么了?”
尹采绿懒懒道:“腰有些酸。”
“孤替你揉揉。”
便又是一个翻身,将尹采绿捞得趴在床上,手掌在她腰上,指腹带着恰到好处的力道,自腰窝处,沿着尾椎骨缓缓揉捏,一边柔声道:“今日可是累着了?”
“嗯。”她将头埋进绣着并蒂莲的软枕里,声音闷闷的。
赵清垂眸看她,忽然沉声问道:“太子妃,你为何会跳舞?”
尹采绿心猛地跳了一下,现在酒醒了,便知道今天自己做了件不该做的事情。
贵妃要的便是她出丑,而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也都以为她定然会出丑,然而她却没有。
她自认为出了口气,长了回脸,却是将自己带入了另一番境地。
她现在静下心来仔细一想,自己今日一舞出了名,这名怕是会传到陇州去。
被她“外祖”一家知道。
盛京城里这些人不知道她从小是否学过舞,可陇州的那些人必然是知道的。
这两相一对,怕是要闹出不小的麻烦。
陇州那些人不怀疑还好,一旦起了疑心,派了哪位舅舅舅母、哥哥弟弟的,要到盛京城里来看她一看,她便是大难临头了。
她与薛静蕴虽相像,可听竹萱、翠影,还有薛夫人的话头,倒也不是完全一样,亲近之人定能看出来的。
薛夫人本是想着,叫她在盛京城里先过个几年,陇州那些人就算要来看她,几年过后,容貌发生改变也是情理之中,加之那时她也应该已生育过了,生育过的女子,容貌发生大变的都是有的,便不会再有人怀疑她不是薛静蕴了。
可眼下才过半年时间,她的相貌瞒得过去么?
一想到这儿,她心里的平静便消失了大半,心开始突突直跳,任堂堂太子在她腰上轻柔地揉捏着,她却又如同跌入谷底一般,整个人失落得厉害。
更不知待这个消息从太皇山上传回盛京时,薛夫人又会对她说些什么。
唉,说来说去,都怪自己喝多了酒,一时激动,又揣着些隐秘的心思——她处处不如薛静蕴,无论在谁的嘴里,处处都要她学她,她就想证明,她也不差的嘛。
她又想向太子证明:“我虽然不识字,也没什么文采,却跳得一出满堂喝彩的好舞。”
她又想对薛夫人说:“你捡了我来,我定然给你争气,我虽一时半会儿学不会薛静蕴那些文绉绉的,却也不是个差的,当年也是叫人一掷千金的优秀女子。等着瞧吧,所有人都会夸你生了一个好‘女儿’的。”
这般想着,她越发失落了,且不说太子是否真的认为她另有出色的闪光点,从此对她刮目相看,就说薛夫人,待她回去,怕是又要找上门来骂她一顿,说她脑子坏掉了。
赵清察觉到了她忽然的失落,也不知为何,他只是问问她,更不知为何她明明擅舞,外头传的名声却是她明明丝毫不擅长的方面。
他心中有诸多疑惑,虽然想一一问她,却没能问出口。
只道:“太子妃擅舞,为何从未在孤面前舞过?”声音越发轻了。
尹采绿将头转向另一侧,脸还是埋在软枕里的,嘟囔道:“因为做太子妃要端庄,母亲是这样教的。”
赵清低笑起来,揉着她腰的手动作越发缠绵了,在她腰上摩挲着,又道:“所以,你在外的名声是那样的,隐瞒了这一项,是害怕孤认为,你不适合为太子妃?”
听他一字一句的,又替她圆了一回,尹采绿愣了一会儿,忽地转身,平躺着,眼珠子发亮地看着他:“嗯嗯,是这样的。”
她正面躺过来了,手便从她腰上又挪移到了她腹上,她两只手缠上他的手臂,抱在胸前,又道:“那你觉得我适合做太子妃吗?抛开那些外在的名声,就以你所认识的我,你觉得我适合吗?”
赵清愣住,不知她为何会这样问,他起初选她做太子妃也不过是因为母后旨意,外加她也并不令他生厌而已,至于适不适合做太子妃的,他没想过,毕竟他出生就是太子,也没人问过他适不适合做太子这样的话。
“你已经是太子妃了,没有适不适合一说,从你嫁给孤的那一刻起,你就是太子妃,无论你是什么样子。”
尹采绿对这个答案却并不满意,她之所以成为太子妃,全是因为薛静蕴,在太子的嘴里,因为她是薛静蕴,所以她是太子妃,因此她的那些缺陷才得以被忽略,就算她不认字,没读过书,不会与世家周旋来往,她也是理所应当的太子妃。
赵清不知她在想些什么,更不知她在纠结些什么,他已经说过了,她就是太子妃,没什么配不配的。
就算与母后口中的不一样。
便平躺下,轻拍了她两下:“别想了,太子妃睡吧。”
尹采绿却难以入眠,抛开所有不谈,她这一舞的事情,该怎么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