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胤禛在前院书房的拔步床上醒来,便直接坐了起来,冲着门外唤道:“苏培盛。”
话音落下,胤禛掀开被子,兀自将靴子穿好了。
而苏培盛捧着铜盆进来本是要伺候胤禛梳洗的,可走近了,看清楚了胤禛的脸,苏培盛目瞪口呆,手上松了力,那铜盆“咣当”一声掉落,水花四溅。
因着距离近,事情发生的又突然,胤禛来不及躲闪,那水花自然溅到了胤禛的脸上与身上。
胤禛眉头皱起,喝道:“苏培盛。”
苏培盛回过神来,立马跪在地上喊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到底是伺候了他多年的奴才,一时手滑弄出的差错,胤禛也没多计较。
“还不快些打扫了。”胤禛说完,站起身便要往外间走。
苏培盛见状,额头的青筋一跳,着急地喊住胤禛:“爷,您的脸……”
就胤禛现在这幅模样,若是叫外面的奴才瞧见了,他今日怕是逃不过一顿打了。
胤禛闻言,立刻停了脚下的步子,转而看向跪在地上的苏培盛:“爷的脸怎么了?”
话苏培盛自然是不敢说全的,麻溜起身捧了镜子给胤禛瞧。
胤禛此时发觉了苏培盛的异常,人往镜子里定睛一看,明白了苏培盛方才为何会那般模样。
镜子里的他,左脸与右脸上大喇喇的被人用墨汁画了三条对称的黑线条。
捧着镜子的苏培盛,眼睛瞧着地面,一颗心早就悬了起来。
胤禛气得脸色铁青,整个王府何人胆敢有这个胆子捉弄于他。
狭长的眸子眯起,胤禛忽而又觉得自己脸上拢共六条黑线有些眼熟。
下一瞬,胤禛的眸子猛然用力一睁,他想起来了。
而苏培盛误以为胤禛是在瞪自己,“扑通”一声又跪在了地上。
少顷,苏培盛端来了新的铜盆,拧干了沾了水的帕子递给胤禛。
胤禛右手拿着帕子,眼睛对照着镜子,将整个脸擦试干净之后,直接将帕子扔回了铜盆里。
那沾了墨汁的帕子又被铜盆内的温水浸湿,黑色的墨晕染开来,无色的水瞬间变得浑浊。
苏培盛招呼小喜子等人进来,将脏乱的内室收拾干净。
胤禛则迈步去了外间,眼睛环视一周,便发现了异样,遂快步走到书案旁,才瞧清楚了未盖着的砚台,且桌面、圈椅、地面都残留有大大小小的黑色墨点。
忽而,小喜子迈步过来,双手呈上了一支狼毫笔。
胤禛抬手将狼毫笔举起来,仔细端详,这支狼毫笔确是他的无疑,且笔尖上的墨汁早已干透。
胤禛问道:“在哪发现的?”
小喜子如实禀道:“回爷的话,床底。”
胤禛将刚发现的蛛丝马迹串联起来,脑子里便出现了一条完整的作案轨迹。
很显然,是早已预谋的。
胤禛将狼毫笔丢在书案上,抬眸质问:“苏培盛,何人来过书房?”
苏培盛走过去,禀道:“回爷,午后六阿哥来过,要给您送醒酒汤。”
事实上,当苏培盛进去内室看到胤禛那张脸的时候,一切都明白了。
只是,他一个奴才哪里敢以下犯上、指证主子呢。
胤禛嘴角勾了勾:“送醒酒汤?汤呢?”
“汤……您睡下了,六阿哥自然又带着王乳娘将醒酒汤拿回去了。”苏培盛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低。
人证、物证俱在,该捉拿“凶手”了。
胤禛嘴角一扬,大步流星出了书房便往正院去。
苏培盛麻溜的跟了上去。
六阿哥啊,六阿哥,你胆子这么大,自己多加保重吧。
胤禛到了正院,不许人通禀,三两步上了石阶,直接跨过门槛进了屋子。
正在檀木小榻上摆弄玩具的弘晏,余光瞥见了黑着脸的胤禛,直接将手里的玩具扔了,转而往乌拉那拉氏身后藏。
乌拉那拉氏一头雾水:“这是怎么了?”
往常弘晏见胤禛来不说欢欢喜喜,也会甜甜地喊上一声“阿玛。”
胤禛眸子眯起。
现在知道怕了,晚了。
胤禛大步走过去,一把将弘晏拎了起来。
弘晏立马奶呼呼的喊道:“阿玛,好阿玛,窝错了,错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