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汝南有雨,淅淅沥沥,凄凄幽幽。
时隔近一年,袁珩又一次见到了袁熙和杨修。
袁熙已经六岁了,一见到亲姊就吓得一激灵,连连往仆婢身后躲;而与他同岁的杨修见到表姊却双眼一亮,小动物似的蹭了过来。
系统咂舌:【到底谁才是你亲弟弟?】
袁珩心如止水:【我就非得有个弟弟吗?】
袁熙这坑货先不提,你看未来的杨修,难道就是很令人安心的亲戚?
杨修寒暄:“听说表姊在与荀氏议婚?姊夫是个什么样的郎君?”
袁珩没绷住,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本来就不想结婚,这死小孩,哪壶不开提哪壶!而且这还在办丧事呢,你提哪门子议婚?
袁珩面无表情:“你要不先看看,我与阿熙身上穿的是什么?”
这是袁珩最共情曹操的一次。
杨修反应过来,而后脸一白,唯唯诺诺:“我错了。”
袁珩不想再理他,转头看了眼一副受气包样儿的袁熙,觉得更恼火;正盘算着要不要去找陈越秋与李明月,便见袁绍被裹挟在重麻之下,冒着雨自廊外走过来。
他形容很疲惫,眼中还带着血丝,比上一次见面时肉眼可见地消瘦了许多。
袁熙与杨修连忙上前见礼,袁绍只略略颔首算是了事,转而拉过袁珩,关切地打量几回,强笑道:“未央好似长高了些。”
袁珩很轻地“嗯”了一声,而后垂眼,尽可能自然地开口:“……叔父清减许多,千万要保重自身。”
袁绍沉默下来,拉着袁珩的力道并未变化,手背上却已青筋迸出,泛着不自然的苍白。
这样窒息的气氛中,杨修和袁熙极力假装自己不存在。
袁绍蹲下身,脸庞被麻布遮掩住,温声问:“未央……在颍川可还好?”
袁珩反握住他的指节,捏得很用力:“好。”
袁绍便觉无话可说,只能保持着这样的姿态,有些僵硬地替袁珩整理仪容。
袁珩忽而极其隐蔽地扯了扯他的袖口,袁绍抬头看去,便从袁珩的泪眼中看见自己脸上交错的泪痕。
袁珩眨眨眼,而后无声地说:阿父,未央好想你。
*
这边袁绍袁珩父女俩抱头痛哭,情感之充沛,乃是袁熙与杨修从未见过的模样。
袁绍哽咽:“未央,是我对不住你……”
袁珩含泪:“大人切莫自责……”
袁基匆匆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他俩仿佛在给自己哭坟的冥场面。
袁基:难道我是什么很恶毒的东西吗?
袁基深呼吸几下,揉了揉眉心,尽全力心平气和:“袁绍,你也就算了。袁珩——我问你,你又在哭什么?”
袁珩泪眼汪汪地看向袁基,孺慕诚恳到了极点,也可怜委屈到了极点:“父亲……未央不该哭吗?那,未央知错。”
袁绍扭头盯着袁基,目光里的怨怼藏都藏不住。
袁基:“……”
袁未央,你又装起来了,是吗?
说过多少次了,君子六艺没有茶艺!
袁基看得清清楚楚,袁珩这就是故意的。
他先前让她注意分寸,那是指在宾客面前不要分不清爹;但私底下你不论叫谁爹都成,谁还管得着这个?
但袁基也知道,袁珩的茶艺对象不是自己,是袁绍。
袁基瞥了眼旁边不敢吱声的袁熙,倒也肯顺着袁珩的意给她搭台子:“行了,把你那几滴泪省着些用,过会儿有你哭的时候。”
袁珩闻言当即哭得更厉害了,泪水就跟不要钱似的哗哗往下掉,情绪也“激烈”起来,难免失言:“大人!阿……叔父他又一次失去了母亲啊!珩眼下并非失仪,实是感同身受,情之所至!难道这也是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