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爽啊,蔚椋!跑的好爽啊蔚椋!!!”
他大叫:“好开心——蔚椋!!!”
“我好开心——!!!”
蔚椋看着容子倾额前跳动的发丝,冰灵力凝成一片软风,轻轻地撸了一把。
他确定地回答:“嗯,你很开心,容子倾。”
容子倾笑着伸出自己的灵力,三灵根,色彩比蔚椋的丰富,浓度比蔚椋的低些许,但也能把蔚椋动手动脚的蓝色灵力全都包裹起来,就好像他们的另一双手也握在了一起。
越发紧密的接触,让道侣契约的感知变得越发鲜明。
容子倾感受到蔚椋心底的轻快与喜欢,蔚椋也感受到容子倾的畅快与豪情。
在这片丛林里,他们不是任何人,不是剑修,也不是小作家,不是执天宗的剑,也不是迷途的穿越者。
他们只是天地之间享受奔跑的,无需归处的灵魂。
更深露重,万物和鸣,时间、距离、方向,在这片月光俯照的丛林里,成了世上最微不足道的东西。
交错的呼吸声中,容子倾越跑越快,不分辨前路,不分辨脚下,也不回头。
容子倾停下喊声后,忽然道:“蔚椋,我曾经跑过很多次,很多次……”
学校操场难熬的一千米,背着书包奔向公交时被挤丢早饭的小错误,办公室里的行色匆匆,坐则半天不起,站则脚不沾地……
“我一直在逃跑,逃离言频,改写耽频,逃离工作,回家全职,逃离家里,一个人居住……”
他看着前方,是密林,是草地,也是蔚椋时前时后的身躯。
容子倾道:“每一次……蔚椋,每一次,总是走的很慢,前思后想,举足不定……”
“我确定我走在正确的路上,没有任何一次决定愧对我自己,可我从没有奔跑过,蔚椋,我没有跑过一次!”
“我总是在天光大亮的时候离开,然后走到暮色沉沉,不见天日……走到没有路人,没有朋友,没有家人的地方……”
他回头看着蔚椋,看向少年奔跑中的银白发丝,起伏而宽阔的肩膀,专注凝望自己的眼神。
他大声道:“蔚椋,我真的……好讨厌蓝星啊!”
“我好讨厌好讨厌那里——!!!”
话语声盖过了脚步声,盖过了树叶声,盖过了妖兽们夜间低鸣,和强烈的喘息与心跳。
这话他从未对外人说过,甚至在今日之前从未想过,说出来却又自然无比。
甚至还有更多言辞,呼之欲出。
“我讨厌他们……!蔚椋,我讨厌他们!”
“我讨厌办公室,讨厌城市,学校!讨厌爸,讨厌妈,大哥,小殊……!”
“讨厌工作!我讨厌卡文!讨厌日万!讨厌单机码字存稿!!!”
所有深埋的恨在这个无人的地带发酵了出来,如同汽水一般“砰”地顶开情绪的瓶盖,溢出了满满的酸楚与委屈,孤独与倔强。
“我讨厌指手画脚的评论,讨厌这样那样的排雷,讨厌被读着扒订阅和黑历史!我讨厌她们!!!”
他大吼:“讨厌背刺作者的平台!讨厌没地方发小煌文!我讨厌修炼,讨厌穿越,讨厌你的白月光,讨厌上辈子的容子倾!”
他跑得满脸通红,叫得满眼通红,他看着蔚椋,愤恨道:“我也讨厌你……讨厌你这个木头,讨厌你这个笨蛋,你这个……”
然而后面的话语,在蔚椋沉静的,恒定的凝视中,忽然消了声。
心跳再次盖过呐喊与咆哮,草茎被踩过后重新站起的柔软细响又被容子倾纳入耳中。
“咚咚。”
“莎莎。”
“啾啾。”
沅州的夜依然宁静,未知的森林容纳万物共生,就像蔚椋这个人一样,全盘接纳容子倾的情绪,容子倾的爱恨。
也许被讨厌,是会有那么一点点的伤心,可蔚椋知道,他确实是个木头,是个笨蛋,是个会让容子倾说出很多琐碎抱怨的人。
不论容子倾怎么想,都不会影响他对容子倾的凝望,也不会动摇他想带容子倾一直前进的愿景。
蔚椋静静地听着,依然在跑。
握着容子倾的手,带着讨厌一切的容子倾。
继续跑。
沉静的陪伴与允纳,像是在识海里洒下了一场清透的雨,浓烈的恨意过后,是汹涌而来的愧疚与乏力。
容子倾重重地跑了两步,一头栽进蔚椋的怀里,手握的很紧,也抱得蔚椋很紧。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地从少年剑修的肩头处响起。
“我喜欢你的,蔚椋,我不讨厌你……我喜欢你,很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蔚椋……”
相拥的姿势让两人脚下同时一个踉跄,奔跑的步伐被迫减缓了,变成了惯性之下的,慢慢地,温柔地前行。
月光在前路洒下摇曳的光斑,容子倾的脚踩了上去,那光就落在他浸过水,淌过泥,燎过火的鞋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