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蔚椋身上的机缘,虽然是最严肃、最该仔细探讨的话题,却也是最不适合作为开场白的话题。
一上来就套秘密,弄得和审讯似得,太干巴了,也未必能套成功。
如果要增加成功率,最好是在一场蔚椋最喜欢的亲亲之后。
那么首当其冲,该解决的问题,就是他俩“我想亲”、“你不想亲”的分歧,然后小情侣甜甜蜜蜜地啵嘴。
——完美地为之后套出大秘密而铺路!
至于其他“他们的恋爱模式、他的人生自由”之类的,需要深入探讨的民主问题么……
如今容子倾已经用捆仙索八把蔚椋绑在身边,还手握一整瓶“毒药”来威胁人质(虽然人质就是本人)。
拥有压倒性力量的人成了他容子倾,哪怕蔚椋有金丹期的修为,也做不到再去满世界地流浪,把他一个人关家里了。
所以民主什么的,等解决完其他问题再想吧。
#果然只有弱者才会需要民主和公平!#
强到没朋友的容子倾十分满意现状,同时思路也万分清晰。
他早已决定好了这场对话的开场白,不是质问,也不是探讨,更不是委屈地表达诉求。
作为年长的那方,作为一个老父亲,他有更好的处理方式。
容子倾收敛起了他懒洋洋的坐姿,一改常态挺直了腰背,整个人如同喝饱水的兰花一样舒展打开,身高都往上窜了一节。
他骨肉匀称的脖颈亭立起来,显得更外修长,喉结清晰地凸起,“咕噜”滚动一下。
那对慵懒的眼睛也不再半耷,而是真诚地凝望着蔚椋,眼里通透地映着他混沌未凿的少年。
容子倾拉过蔚椋已被他焐得很热的手,轻声而认真地唤他。
“蔚椋。”
白发剑修的眼珠晃了晃,闷闷地梗了两秒钟脖子,还是慢慢抬起头来,看向念出他名字的道侣。
容子倾的声音总是柔和的,清亮的,活泼的,却少有这样的严肃的时候。
让蔚椋想起了颜师兄斥责他的前夕,语调也是这般,低沉的,不苟言笑的……
然而道侣那团毛茸茸、金灿灿的头顶却在他的眼底弯了下去,那一瞬的动作很快,在蔚椋神识内又似被无限放慢——
他看到容子倾微微蹙起的眉头,闭合而轻颤的睫羽,高挺的鼻梁,和轻启的唇瓣。
容子倾双手撑在膝头,以最诚恳的语气道:“我向你正式道歉。”
“上次约会,我对你说不喜欢亲亲,可以一辈子不亲你,不是真的,我是在开玩笑,是在逗你。”
“但我的玩笑超过了你能接受的范围,它就不是一个玩笑,而是恶意中伤,是在践踏你重视的事物,是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情绪。”
容子倾低垂着头颅,也低垂着眸光,视线的正中是蔚椋和他一同用红绳绑住的双手。
蔚椋的手依然紧紧牵着他,连指尖都没有颤抖一下。
不知对他的认错有没有反应,又有没有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容子倾起初从没想过,他需要对蔚椋认错。
作为一个成年人,他多少是有点要面子的,哪怕平时嘻嘻哈哈,“我错了”、“我的锅”挂在嘴边,也只属于俏皮话。
真正的认错,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了。
每个人都有几两反骨,容子倾是个没什么脾气的人,认定了事儿却很难回头,也几乎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
从踏入写作这行,到改写耽美,再到辞掉铁饭碗,拒绝爸妈的相亲安排,彻底被当成同性恋赶出家门……
每一步都是他从前没想过的道路,也每一步都是他从来没后悔过,也不会回头认错的抉择。
只有这次不一样。
蔚椋不是伤害他的那个人,也从来没有想过左右他的未来。
蔚椋给他构建的道路,永远是基于他的喜好,基于他的意志,而延伸出的愿景。
蔚椋把自己的柔软,毫无保留地摊开在他的面前,就不该遭到他的践踏。
哪怕蔚椋的迟钝、蔚椋所在意的东西,在旁人看来,多少有些难以理解。
但这绝不是容子倾去糟践一颗真心的理由。
如果要开玩笑,如果要逗弄蔚椋,那只能是他们俩心照不宣的小情趣,而不是像这样把人逼到离家出走的情感霸凌。
容子倾抬头看着蔚椋,视线不闪不避,语气坦荡而真切。
“对不起,两两,我真的,很喜欢和你亲亲。”
他用另一只手也捏上蔚椋的手指,指尖轻轻勾连。
“可以原谅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