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清歌忽然笑了起来,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你说这事,我早就知道了。”丝毫不在意他的话。
可是,下一秒季宏的话,确让她心脏一缩。“丫头,你还是太天真了。你以为,这件事就只是这样吗?”
“从你出生开始,其实命格是普通的,是我们季家人,把你的命格改写,然后用玄力滋养的,让你成为宴修的容器。”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成一块冰了。
夜风,卡在喉咙里,吐不出,也咽不下。
那辆黑色越野车的引擎,出最后一声细微的滴答,然后,彻底死寂。
季宏的话,像万只蚂蚁挠心窝一样,不停地在他心口抓挠。
用她的命,养他的生。
这八个字,拆解了余清歌二十多年的人生。
原来,她从出生就被人抛弃,不是因为天命该如此,师傅捡到她时口中的“天命可悲”,另有其因。
她活着的每一天,都在替另一个人,承受着本不属于她的,孤独与灾祸。明明她原本可以拥有父母,家庭,甚至是更多她奢望已久的爱。
她身上那股浓郁的,混合着怨念与香水的气息,似乎都凝滞了。
她看着季宏,那张布满沟壑的老脸,此刻,像一本记录着罪恶的史书。
然后,她的视线,缓缓移动。
越过那辆古旧的红旗轿车,落在越野车里,那个脸色惨白的男人身上。
季宴修,这三个字,在她的舌尖滚过,第一次,带上了陌生的,沉重的分量。
车内的季宴修,刚刚从万鬼噬心的幻象中挣脱。
舌尖的血腥味,还那么清晰。
可季宏的话,却将他,推入了另一座,更真实,更冰冷的地狱。
爷爷的死,是为了他。余清歌这么多年所受的苦,也是为了他。
他的人生,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建立在另一个人废墟之上的,骗局。
他那双刚刚恢复清明的丹凤眼,此刻,只剩下一种,被彻底碾碎的,空洞。
他看着窗外,那个赤着脚,浑身湿透,单薄得仿佛一折就断的背影。
那个,被他整个家族,偷走了一生的,女孩。
罪恶感,像黑色的潮水,从心脏深处,汩汩涌出。
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智与恐惧。
“为什么?”余清歌开口了,声音很轻,没有了刚才的怒火。
像一片羽毛,飘落在死寂的雪原上,却砸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坑。
季宏盘着佛珠的手,动了一下。“因为,他是季家百年单传的,‘天选之人’。”
“而你,只是一个,恰好与他同年同月同日生,八字相合的,容器。”
这话,比任何咒骂,都更恶毒。
余清歌笑了,不是冷笑,不是讥笑。而是一种,自肺腑的,荒谬的,大笑。
笑声,在此刻安静的小区里,回荡,尖锐,又破碎。
“哈哈哈哈……”
“容器?天选之人?”她笑着,眼泪却顺着脸颊,混着冰冷的香水,一起滑落。“好一个,天选之人!”
车门,被猛地推开。
季宴修踉跄着,从车上下来。
他没有去看季宏,他的全部视线,都死死锁在余清歌身上。
锁在她那张,泪水与笑容交织的,绝望的脸上。
他一步步,走向她。
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刀尖上。
“别过来。”余清歌止住笑,声音,冷得像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