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人死时,最后失去的会是听觉。
荧幸拄着剑站着的时候,已经什么也感受不到了,回顾这一生还真是幸运,遇到了爱自己的爹娘,娘不好说什么,爹倒是有些蠢了,居然在他还不懂世事的时候,就封他做太子,呵呵!
终究还是听见了那句——怀有真龙气运者必成皇
姐姐叫凌秋收,是这一场故事中死的最没什么用的,小的时候还老喂他吃糖姐姐很胆小不聪明,又十分没心没肺,没权没势,除了漂亮,一无是处!这些大哥三哥都是知道的,当年让姐姐看守门关就是想着能不能抓到我,这样他们还能放姐姐一条生路按理来说,她即便再笨,也会懂得趋利避害,这本该是本能
好姐姐,放我走了。
幸运的遇到了老师,大凌国家,虽然那个老家伙只说:“不配做他的老师先生,顶多可以做个临时老师。”但老师还是倾囊相授了,将我视如己出老师他算出了自己的命,我是他的一道死劫,这一劫是他自己非要受的,可为什么偏偏是要老师来受
好老师,丢下我了。
锦大哥,我至今还记得你的玩笑话,因为我们的口号是天下太平,那天打完仗,我和你两个人坐在悬崖上,悬崖的上空是火红的大日,它正在逐渐响起,悬崖的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它正在悲鸣。
我问你:“天下真有太平吗?这个太平又是怎么样的太平?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阶级、统治、不公、有利益和土地便会战争,而有战争的地方,就不可能有太平!”
那天,锦大哥刚打完仗仍是有些疲惫,听到我的一席话,却是乐呵的哈哈大笑起来,仿佛我说了天大的笑话,他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他笑的剧烈咳嗽起来。
他说:“老弟啊!那只是个口号而已,站在他们这种境遇的人们最想要的是什么?是他娘的食物健康和安生,而这些东西又叫什么?就他娘的叫太平啊!如果连做大哥的我勒!都不能给他们一些希望,那还有谁能给他们这些希望?所以兄弟们要希望,我就给他们希望!要口号,我就给他们口号!他们要一个反抗的理由,好嘛!我就给他们一个反抗的理由!”
锦衣卫站了起来,他浑浊深邃的瞳孔里映射出大日初升的火光,接着他看向了我,那眼神里满是疲倦:“但是勒?如果真的么有那各叫太平的东西那那各东西,就由我们沙出来嘛!呵呵!老弟,尼不会当真了巴”
锦大哥,睡觉去了。
楚大哥的彻夜长谈,小弟我仍旧铭记于心,天下太平确实是不能带给你们了,因为有人要它乱的话,它便只能是乱的虽然你说,我如果真的没有杀出来的话,那你便会杀掉奥月溪,可是楚大哥,你是一个心软的人,虽然你的刀的确架在了奥月夕的脖子上,可你却一步也没离开她的身边,光是这点便无须多言
“别忘了锦家军,锦衣卫”
楚大哥,卫我没忘。
“”
先生我还是放不下奥月溪,希望你可以多陪陪她,她要做成女帝的话,还需要你来照顾她
“大幸,先生还是来晚了”
荧幸睁开了半只眼,看见熟悉的背影,他自己流下泪,却浑然不知,此去一别,还能再见到先生,此生已然无憾
先生,你再也不见。
八岁那年离了家又回家,以为那就是一辈子,十六岁离了家,却奢望着回来,十八年了然,再也回不去了
没有方寸符了,救荧幸用了一张,退也用了一张也许就不该节省的。
即便将复生丹喂了进去,大幸也依旧只见苍色吗?呵呵!没关系了,大幸。
那沉重的身躯被继生背在身后,说起来可能有些滑稽,一个一米六的人,背着二米一的人,大半个身子摇摇晃晃,呵呵
继生颠了颠身子,这个重量很重,但是可以接受,他听见了十几里外传来的士卒叫嚣声,自知他得赶紧跑了。
继生在大放厥词之后,直接捏着一张方寸符跑了,他只是练气一层,说实话,不比凡人强多少,更何况这些人,并非手无寸铁的凡人长久的赶路早已透支继生的体力,但即便继生状态是全盛,也仅仅等于破了功的两个荧幸。
鼻腔中膛着烧焦的血腥味,继生看向天边血红的大日,灿烂一笑:“大幸,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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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生背着荧幸走了三天三夜,戒指中的食物被他吃尽,他有些后悔,当时没有准备好,也许当时该做的不是立即救援,而是先回古桐山将东西带好,试问哪怕多一张方寸符,结局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其实把荧幸放进戒指当中的话,会轻松太多太多,但继生不肯做,没有为什么,没有理由,他就是不想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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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里,他没计算时间,一步前一步重的走着,有时他会摔进血腥的沙堆里,然后一口咬下深土当中,不知是谁埋下的尸骨
后来,继生不再倒下了,他似乎多了一股死的执念,当面对可能会死亡的局时,他竟可以坦然接受,也对,毕竟都活了千年了,比这之这世界这天下绝大部分人都活得久,他为什么还要奢望活下去呢?他根本没有活下去的理由才对啊!
所以在他还没死的时,在他尚未燃尽的时,多走走,反正,小月溪一定会找到他们的
“先生!”
“先生”
在通告完先生消息后,奥月溪也马上赶了过来,下了马车的她,此刻站立于黄沙血土之上,望着远方她的全世界,掩面抽泣,渐渐的泣不成声。
寅时初刻,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继生的锦袍已经分不出本色。他的脊背贴着冰凉血腥的胸甲,像一株挂着霜花的枯竹勉强支起满山积雪,大凌界碑就在三十步外,碑后是他们的终点。
第三步,继生踩碎了自己落在长地上的影子,第十步,缠着止血麻布的膝盖撞上了奥月溪,第十五步,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荧幸垂落的手掌滴在她身上——这次不是血,是继生浑浊的泪。
奥月溪十分委屈的抽泣着,她呼吸不稳,声音哑的几乎要碎掉,像风中摇曳的烛火,摇摇欲坠。
“先生,对不起”
奥月溪双膝重重跪下,垂着头。
“将他给我吧”
继生没有继续走了,他呼吸微弱的宛若没有,却忽然用尽全力看向了自己背后,那是一条鲜血淋漓的血路。
有时,我可能脆弱的一句话就泪流满面,有时,也现自己咬牙走了很长的路。
当大凌的晨钟撞破天光时,他们正以拥抱的姿势坠向大地。继生污浊的头颅擦过地上石头锋利的锐角,荧幸的血沿着裂痕漫长赤红,在永恒的黑暗降临前,继生最后看见的是她松开的五指间,那枚沾血的婚戒正反射着朝阳的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