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苒突然笑起来,说:“还要告诉你一件事情,你以为邱山王是为了帮助你报仇,才送给你金银财币,让你去买通学子的么?”
崔影承抬起头来,眯眼说:“什么意思?”
梁苒摇摇头,惋惜的叹了口气,说:“邱山王并不想要帮你报仇,不过是利用你罢了。”
“利用……”崔影承喃喃自语,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梁苒说:“看来你还不傻,已经猜到了一些眉目。”
就在方才,邱山王上赶着来撇清干系的时候,梁苒觉得这件事情并不简单,崔影承一个寒门学子,便算到了邱山国,也是一个穷困的外乡人,如何能赚得那么多金银财币来买通学子?
必然是有人资助他金银,而那个人,显然便是邱山王。
于是梁苒顺手开启了“耳听八方”的系统功能,偷听了邱山王的心声……
梁苒说:“你以为邱山王只是害怕寡人扩建学宫,广招寒门学子,百家争鸣么?这些……不过都是幌子,他真正的目的,只是拖延时机。”
崔影承目光晃动:“拖延时机……难道……北赵?”
崔影承似乎猜到了什么,看了一眼赵悲雪。
赵悲雪眯起眼目,他可没有窥探心声的技能,因而并不知梁苒和崔影承打什么哑谜。
梁苒点点头,但没有开口。
其实梁苒这么匆忙要来见崔影承一面,是因为方才他听到了邱山王的心声,邱山王用崔影承制造混乱,目的是拖延时机,而这个时机与北赵有关系,但邱山王的心声半半落落的,并不完全清晰。
因而梁苒来见崔影承,打算诈一诈崔影承,从两个方面将这件事情串联清楚。
崔影承的目光十足复杂,说:“邱山王里用上京文会的混乱,果然是在拖延时机……”
梁苒说:“事到如今,你还打算为邱山王守口如瓶么?他根本不是助你报仇的恩人,他只是一个利用你的小人罢了,就在方才,邱山王亲自来寻寡人,扬言要将你交给寡人,大卸八块或者剁成肉泥,都随寡人欢心。”
崔影承哈哈一笑,笑容有些苦涩自嘲,说:“错了……都错了。”
他颓丧的后退了几步,靠着圄犴冰冷的墙壁,垂下头来,轻声说:“我也是偶然听到了他与探子的私语……邱山王与北赵的鬻氏早有勾结,鬻氏知晓,北赵的新皇心系大梁天子,因而上京一旦有事,便绝不会坐视不管,也绝不会离开上京回到北赵的信安去……”
北赵鬻氏,正是鬻棠的宗族。
鬻棠出身北赵贵胄,只不过他在家中并不受宠罢了,鬻氏庞杂,门第很高,北赵的朝廷将近三分之一都是鬻氏的族人。
赵悲雪突然登基为皇,雷厉风行,说一不二,朝廷上下一时不敢有违。但鬻氏并不拥护赵悲雪,明里暗里的使绊子。
赵悲雪因为听说梁苒的死讯,不顾刚刚即位,从邙山赶往大梁的上京,这正好给鬻氏一个绝佳的机会。
崔影承说:“鬻氏早有自立之心,北赵大皇子赵炀即位之后,鬻氏便知他不能人道之事,心有不服,与邱山国暗中勾连,打算推翻赵氏,自立为皇,只可惜……”
崔影承看了一眼赵悲雪,便算是赵炀变成了太监,鬻氏也没有机会登上皇位,因为赵悲雪突然杀了出来,迅雷不及掩耳的以铁血手腕即位,加之赵悲雪乃是赵氏得名正言顺,鬻氏一门根本不敢嚣张。
但他们不甘心,一直都在寻找机会……
崔影承说:“邱山王一直对学宫的事情并不留意,这次突然如此上心,还助我金银,让我报仇,我本便猜测这其中必然有诈,只可惜……我顾不得那么多,只要让我报仇,只要让我推翻这腐朽的江山,让我做什么都以!甚至……成为刽子手。”
“果然……”崔影承苦笑一声:“现在看来,邱山王的心中根本没有什么学宫,没有什么百家争鸣,他只是想用此时牵制大梁,牵制赵皇,好与北赵鬻氏里应外合,谋取北赵江山。”
梁苒眯起眼睛,他嗓音清澈,却带着一丝丝的沙哑,说:“这腐朽的江山,这腐败的朝廷,寡人……会亲自推翻。”
*
崔影承下狱,邱山王将干系撇得一清二楚。
当天午夜,上京驿馆传来轻微的骚动之声。
吱呀——
邱山王下榻的屋舍窗户被轻轻推开,一条偏胖的人影从户牖钻出,略微有些笨手笨脚,但又极力轻手轻脚,生怕惊动任何一个人。
是邱山王!
邱山王只一个人,身边什么人也没有带,背着一个简单的包袱,爬出户牖之后,也不敢走正门,甚至舍弃了整个跟随前来的使团,蹑手蹑脚来到院墙边,踩踏着堆砌的杂物,艰难的爬上墙头。
他面容狰狞而兴奋,只要跳过院墙,城门和城郊早就打点过了,必然可以一路畅通无阻的回到邱山国……
邱山王深吸一口气,一个猛子跳下院墙。
咕咚!
嘭——
他狠狠跌在地上,咬着牙关忍着疼痛,不发出一点痛呼声,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衣衫上的尘土,打算立刻跑路,这一抬头……
“嗬!!”
邱山王一个哆嗦,狠狠倒抽冷气,险些一口气没有跟上来呛死自己。
黑压压的院墙之外,那条逼仄不起眼的小街巷中,五六把长剑迎面相向,瞬间将邱山王包围。
呼——
紧跟着火把亮起,将黑夜打得犹如白昼一般,火光甚至刺得邱山王睁不开眼睛。
“呵呵……”是温和的笑声,带着一丝丝戏谑。
身披龙袍,头戴十二流苏冕旒之人,迎着光火朝他走来,是大梁的天子——梁苒!
梁苒笑盈盈的说:“邱山王,这么晚了,去哪里呢?莫不是起夜尿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