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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第1页）

&esp;&esp;那天晚上回去后，裴澈反复想起李舒乔的话，和她说那话时坚毅的脸庞。他对她，或者说对她的话，产生一种突兀而坚实的信任感。他们都有躲不掉的命运，但如果是对方的话，两个人牵着手，也许能稍稍扭转这命运威严的手腕。

&esp;&esp;那段恋爱只谈了十个月，印象中裴澈却总觉得那是很漫长的一段时光。期间他作为一个外系学生成功培育出了农学院最好的一株番茄，他得到了很喜欢的教授的邀请，他和李舒乔看了全伦敦各种稀奇古怪的展。他也飞了两次了洛杉矶，却没能看到忙于排练的母亲；也在某个夏天的早晨突然收到讣告邮件，那位教授因病离世，而他没有来得及成为他的博士生。

&esp;&esp;最终他的人生什么都没有改变，那段时光却无限延长，延长到几乎拥有占据他所有回忆的能力。

&esp;&esp;回忆到这里，裴澈不再多想，倒对向斯微此刻的表情更感兴趣。

&esp;&esp;斯微敛着唇，怔怔地呆了两秒，然后抬头，刚好撞到他的目光，冲他扯嘴角一笑，“看来谈恋爱确实是件好事。”

&esp;&esp;裴澈扬眉，点点头，“当然。”盯着她的表情，语气中无端带了些愉悦。

&esp;&esp;斯微真心觉得恋爱是件很好的事，可见裴澈这样认同，心里不由要想，谈恋爱这么好，那初恋分手后那么多年怎么不见你谈一个呢？

&esp;&esp;但她不会问这个问题，她目的明确地继续问自己需要知道的，“那你们为什么分手？”

&esp;&esp;裴澈发觉自己今天出奇有耐心，非常乐意回应女朋友危险的好奇心。但这个问题有些棘手，说起来，裴澈不知道那能不能称之为分手的理由。沉吟几秒，问她：“你知不知道，当时有一条在s上很火的裙子？”

&esp;&esp;“当然知道，你设计的。”

&esp;&esp;裴澈扯扯嘴角，“其实不是。”

&esp;&esp;李舒乔在lse念风险金融，但对服装设计更感兴趣，常和朋友去ual旁听。

&esp;&esp;在一起后的第一个春假，他们去希腊旅行。某一天早上裴澈起得晚，下楼看见李舒乔趴在露台桌前画画，早餐还搁在一旁，一份北非蛋她吃掉蛋白部分，两颗蛋黄又是留给他解决。

&esp;&esp;裴澈无奈地笑了笑，走过去，发现她画在餐巾纸上。

&esp;&esp;听见脚步，她回头，表情看起来有点恼火，“总觉得差点什么。”

&esp;&esp;裴澈垂眸看过去，他自认没什么艺术细胞，只能看出那是条挂脖裙。好像是很常见的设计，但李舒乔有叫人眼前一亮的笔触。

&esp;&esp;“很好看。”他如实评价。

&esp;&esp;“不行，差点什么。”李舒乔想了想，将笔往他面前一递，“我头秃了，你随便加一笔好不好？给我点灵感。”

&esp;&esp;裴澈接过笔，“不怕我一笔毁了？”

&esp;&esp;“没关系，我再画就是。我需要新的灵感。”

&esp;&esp;裴澈动笔前摆架子，指指那餐盘，“吃个蛋黄我就帮你。”

&esp;&esp;“……”李舒乔不情不愿地夹走一颗蛋黄，艰难下咽。她从小讨厌吃蛋黄，嫌噎得慌。但裴澈总说她太瘦弱，不让她挑食。

&esp;&esp;裴澈非常守信，也确实非常“随便”地添了一笔，抬头看见她咽得费劲，给她倒了杯果汁，“慢点。”

&esp;&esp;李舒乔没食欲，抿了一口就急着看他的“杰作”。

&esp;&esp;裴澈只是在那长裙的腰两侧画了两个三角，是镂空设计的意思。李舒乔起先没看明白，待他解释了一句，她倒眼睛一亮，“可以啊！”

&esp;&esp;“……”裴澈分不清她是给他面子还是真心觉得可以。

&esp;&esp;下一秒，李舒乔把餐纸推回他面前，“我决定采纳你的想法。署个名吧裴老师，保护你的著作权哦。”

&esp;&esp;裴澈当她说笑，从善如流地签了名。

&esp;&esp;却见李舒乔亮着眼睛问：“我把它打版做出来，当你送我的怎么样？”

&esp;&esp;裴澈又诧异又好笑，“你设计，你打版，怎么能算我送你的？”

&esp;&esp;“你给了我灵感啊。而且，男朋友送的裙子，更好穿不是吗？”李舒乔眨眨眼。

&esp;&esp;裴澈见她眉目灵动，顾盼神飞，笑了笑，“好吧，随你喜欢。”

&esp;&esp;李舒乔开心了，发了条s，照片是那张他签了名的餐巾纸，文案则是“男朋友送的裙子更好穿”。

&esp;&esp;裴澈在几个月的相处中渐渐学习到这是女孩子恋爱中的正常分享欲，于是很自觉地点了赞。而这个赞也果然让一堆人跟到他的账号，有品牌方有设计师还有各种八竿子打不着的朋友或朋友的朋友，各种由头的询问吹捧纷至沓来。裴澈甚至还上了一次热搜，网友将他的家世、性格、学业，还有他和李舒乔“豪门恋爱”的种种分析得有鼻子有眼。

&esp;&esp;这些都在裴澈意料之中，因此他虽然不喜，但也接受了，反正这一时的热度总会过去。

&esp;&esp;真正叫他不解的，是后来李舒乔在熟人面前也声明那条裙子是他的设计。“裴公子早餐随手涂鸦的餐巾纸作品被g家抢着要”成了圈子里流传甚广的一则轶事，连江何当时的女朋友都来问他能不能开放版权。

&esp;&esp;裴澈问她为什么，她一双笑眼弯弯重复那句撒娇的玩笑话：“男朋友送的裙子穿上更开心呀。”

&esp;&esp;裴澈微微皱眉，“可这是你自己的设计，你不介意吗？”打版制作过程中，李舒乔做了几次修改，他那外行手笔的镂空设计，事实上也没有付诸实物。这条裙子说到底，完完全全是李舒乔自己的设计。

&esp;&esp;李舒乔顿了几秒，抿抿唇，仍是笑，“不吧。”

&esp;&esp;裴澈始终不解。

&esp;&esp;李舒乔笑得娴静，伸出细白的手轻轻抚他的眉心，“你署名的设计，好像更能发挥它的价值。比起我自己给自己设计一条普通的裙子，我好像也确实更喜欢男朋友送的礼物。”

&esp;&esp;她的声音温柔，语气平和，如一泓清水般悦耳。裴澈听着，却无端觉得不真切，仿佛平安夜晚上雨中拉住他的那个坚定声音来自另一个人。

&esp;&esp;“因为这个分手？”斯微不掩诧异，虽然她也觉得李舒乔的想法多少有些奇怪，但也不是不能理解。恋爱中嘛，哪有人正常。

&esp;&esp;“没有。”裴澈摆手一笑，“只是后来事情多，我转系失败，喜欢的教授因病去世，又碰上她期末考试很忙……在一起的时间不多。”

&esp;&esp;斯微忽然意识到不必听下去，她明白了裴澈的意思。他想告诉她的是，他有一段充实美好的初恋，也有和平中蹉跎至分手的结局。非常合理，非常坦诚，裴澈不屑于在这种事情上说谎。

&esp;&esp;她不知道自己心里那股追问欲从何而来、想问的又究竟是什么，但她成功地克制了这股冲动，撇撇嘴角笑说：“好吧，普通初恋故事。”

&esp;&esp;裴澈：“……”她倒听书似的，嫌故事平淡。

&esp;&esp;他再想说什么，她的手机响起，她低头看了一眼便扬起嘴角，手机屏幕举给他看，“谈判成功！”

&esp;&esp;裴澈仍在观察她的表情，她似乎藏着些没说的小情绪，是吃醋？又似乎不像，在“读懂女朋友”这方面他仍然需要继续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