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我一人过去便好。”谢征道,“师叔可信我?”
&esp;&esp;他与宣明聆定定对视,片刻,后者低声问:“没有勉强?”
&esp;&esp;谢征微微笑了:“嗯。”
&esp;&esp;“……好。”宣明聆松了口气,神情郑重,“既然如此,我自然信你。其他人那边,我会告知。”
&esp;&esp;“快去快回,你与仪景都是。”
&esp;&esp;点点头,谢征转过身,推门而出。
&esp;&esp;他不曾御剑,沿着山路,径直下到登天桥边,穿进晨曦中青翠葱茏的竹林。
&esp;&esp;“在做什么?”
&esp;&esp;身后,空灵缥缈的嗓音传来,谢征动作一顿,转身见礼:“师父。”
&esp;&esp;无律怀抱长笛,倚在竹旁,像是想起什么,朝四下探看几眼:“从前,你与仪景好似常常在此对练。每月月初来着?”
&esp;&esp;闻言,谢征稍有意外:“师父知道?”
&esp;&esp;“弟子之间切磋,为师当要瞧瞧,孰强孰弱,教授的东西掌握几何。”
&esp;&esp;长笛在肩头一敲,无律目光飘远,“不过,那会儿我不常留在问剑谷,不知你们胜败如何。清规,你说一说。”
&esp;&esp;谢征平静道:“我是他的师兄。”
&esp;&esp;问剑谷以实力为尊,拜入门下那一日,他既领受长序,就得肩负其责,早有觉悟。
&esp;&esp;“师兄强过师弟,理所应当。倘若有朝一日我输了,便不再配当这师兄。”
&esp;&esp;“……看来是没输过。”
&esp;&esp;无律低眉一笑,“那么,这次想必也不会输?”
&esp;&esp;轻轻颔首,谢征折下手旁一根青竹,收进袖中:“师父放心。”
&esp;&esp;“去吧。把那胡乱折腾的混小子带回来。”葱玉指尖抚过长笛,无律叹息般地说,“为师在谷中等你们。”
&esp;&esp;“清规……你的师弟,就交给你了。”
&esp;&esp;谢征眉眼沉静,不见分毫顿挫犹疑:
&esp;&esp;“我就是为此而来的。”
&esp;&esp;从问剑谷,到清云宗,只是眨眼之间。
&esp;&esp;几块灵石扔出去,峰顶的暗阵随之亮起,谢征从中走出,但见松影摇曳,水波粼粼,仿佛也感受到风雨欲来的沉凝压抑,万籁俱寂。
&esp;&esp;石径的尽头,站着一道等候许久的人影。
&esp;&esp;四目相对,一瞬无言,怔然不可自拔。
&esp;&esp;像是前世许多回那般,谢征沐浴着淡薄的晨曦,肩头洇开水露的湿润,迎向矗立在门前、眼神一错不错的傅偏楼。
&esp;&esp;又像是今生无数个寻常的早上,傅偏楼踩过山路草叶,推开院门,恰逢谢征晨练收剑,化业在半空挑出满月也似的华光。
&esp;&esp;前世今生于这一刻交错,边界模糊不甚明晰。
&esp;&esp;“……傅偏楼。”谢征缓缓说,“你在这里。”
&esp;&esp;“谢征。”傅偏楼却问,“你为何要来?”
&esp;&esp;他神情平静之至,语气带着几分冷嗤,是这辈子谢征从不曾体会、而上辈子又谙熟无比的疏离。
&esp;&esp;可五指不觉死死收紧,指尖不见血色,用力得惨白。
&esp;&esp;则是上辈子不能知悉、而这辈子一目了然的挣扎。
&esp;&esp;谢征淡淡发笑,视线落在对面的长枪上。
&esp;&esp;那并非天问,而是镇业。
&esp;&esp;傅偏楼在想什么,昭然若揭。
&esp;&esp;“因我曾应过你。”他答道,“哪天你若要做错事,便由我这当师兄的来管教。”
&esp;&esp;“错事?”
&esp;&esp;傅偏楼念了一遍,摇摇头,“我不觉得错。”
&esp;&esp;“有什么不好的?不系舟应当都与你说了,此后,我成为天道,守着这方天地,你回到故乡,与家人重逢。没有谁会死去,前人遗志得偿,后人不再受魔患要挟……简直没有比这更好的结局了。”
&esp;&esp;“还是说,”他竟调笑起来,“你舍不得我么?”
&esp;&esp;“但是谢征,凡人夫妻,白首到老尚且只有几十年,你我之间,已得长足相伴,两心无间。我知足了,你也莫要执着。”
&esp;&esp;说到最后,近乎无情的寡淡。
&esp;&esp;谢征半点也不为所动:“你若当真这么想,又何必费心强留下那些记忆?”
&esp;&esp;“……
&esp;&esp;交谈时,他们皆心照不宣地稍稍避开了前生之事,乍然被点破,傅偏楼一时分不出是喜是悲,神色变换不定,半晌才哑声道:“你果真都记得。”
&esp;&esp;“既然记得,我便要问了。”他说,“擅自倒转轮回,又将你再次招来此界,不系舟在打什么主意?”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