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这是我的身体。
&esp;&esp;伴随心神沉静,左手的知觉逐渐恢复,五指攥紧那片衣角,指尖生疼。
&esp;&esp;他伏在如云堆叠的衣角上,心有余悸,不住地颤抖。那雪白锦缎被他的鲜血染脏,又被夺眶而出的泪水打湿。
&esp;&esp;望见布料上氤氲的痕迹,傅偏楼不禁自嘲一笑:真够没出息的。
&esp;&esp;笑完又觉得有几分委屈,收敛了唇角的弧度。
&esp;&esp;【你倒厉害……】魔见大势已去,无比不甘地讥嘲道,【叫他的名字?还觉得他能救你吗?傅偏楼,我看你能坚持多久!】
&esp;&esp;【你越是对他怀抱希望,就越会绝望!越是依赖他,察觉到他的好,就越会痛苦!我等着,我等你放弃的那天!】
&esp;&esp;它声音癫狂,傅偏楼慢慢爬起身,指腹抹过苍白嘴唇,为其覆上一层血色。
&esp;&esp;长发披散,他活像一只阴森艳鬼,盯着剑刃上的自己,目光似穿透这道躯壳,与魔对视,哀凄又冷厉地笑了笑。
&esp;&esp;“所以说,你从来不懂我。”
&esp;&esp;再痛苦,他也不会放弃。
&esp;&esp;谢征给他的已足够多了,他得让谢征回家。
&esp;&esp;——这是他欠他的。
&esp;&esp;77苏醒我不会很贪心的……给我一点点就……
&esp;&esp;谢征筑基时,乃第二日凌晨,睁开眼,静室内空无一人。
&esp;&esp;对面蒲团空空如也,傅偏楼不知已走了多久。
&esp;&esp;他在炼气巅峰呆了两月不止,筑基更快理所应当,但谢征未曾想过睁眼会见不到他,不由怔忪一瞬,觉得有些古怪。
&esp;&esp;可究竟哪里古怪,谢征又说不上来。
&esp;&esp;仔细想想,他为何会认为傅偏楼会安静地在这里等着?毫无缘由。
&esp;&esp;万一他要花上十天半个月才筑基,难不成傅偏楼也要在静室中等上十天半个月?
&esp;&esp;按捺下微妙的不虞,他起身正欲推门而出,耳边忽然响起一个迷迷糊糊的小奶音。
&esp;&esp;【宿主?这是什么地方啊?好黑……怎么连窗子都没?】
&esp;&esp;脚步一顿,谢征愣了下,“……011?”
&esp;&esp;【是我是我!嘿嘿~】
&esp;&esp;一如既往蠢兮兮的笑声,011轻快道,【休眠结束啦,充能完毕,011正式归队!】
&esp;&esp;【宿主有没有想011呀?小偏楼呢?说好要做点心给我的,可不能赖账!】
&esp;&esp;真是……吵闹咋呼得令人怀念。
&esp;&esp;谢征微微一叹。
&esp;&esp;他意味复杂的叹息似乎让011误会了什么,小奶音沉默片刻,才卸下故作的欢快,小心翼翼地问:【那个……011记得,永安镇来了蛇妖和清云宗……】
&esp;&esp;“011,”谢征说,“你睡了三年。”
&esp;&esp;【诶?】
&esp;&esp;011猝不及防,懵懂地呢喃,【三年?这么久吗?难怪011觉得宿主好像长高了点……】
&esp;&esp;它嘀咕嘀咕,语气忽然焦急起来:【这段时间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宿主和小偏楼还好吗?没有被欺负吧?】
&esp;&esp;它尚且记得,在清云宗的道修们为除妖,不顾凡人死活降下枪阵。
&esp;&esp;危机关头,就像生来铭刻在骨子里的印象,知道该怎样做,011稀里糊涂地申请了本体权限。
&esp;&esp;同时,也终于明白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esp;&esp;——天下五器,混沌钟所化的不系舟所投下的一片影子。
&esp;&esp;不系舟有穿梭时空之能,情急之下,它将谢征与傅偏楼二人卷入不系舟内,躲过了那场灾难。
&esp;&esp;接着,匆匆告别后便丧失能量,于本体中沉眠,直到今日。
&esp;&esp;谢征推开门,山中月光朦朦胧胧地倾洒在身上,他眯了眯眼,望着那一轮白月,答非所问道:“此处乃问剑谷。”
&esp;&esp;【我们现在在问剑谷呀……咦,问剑谷?!】
&esp;&esp;011大吃一惊:【那不是主角在的道门嘛!宿主你这是?】
&esp;&esp;“托你之福,我与傅偏楼皆无事。只是……”
&esp;&esp;未尽之言,即使是一向不爱动脑子的011也明白。它护住两人已是极限,而这之外,来福客栈里的凡人……
&esp;&esp;想到和和气气的钱掌柜,喜欢操心的杨婶,做饭很好吃的老徐,还有其他许许多多张脸,011不禁心头一梗,呜咽出声。
&esp;&esp;它分明没有眼泪,却哭得真心实意,甚至还在打哭嗝,委委屈屈地问:
&esp;&esp;【为什么呀?为什么要杀凡人?大家那么好,什么都没有做错……宿主和小偏楼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
&esp;&esp;那些事对011而言宛如昨日,对谢征而言却过去很久了。
&esp;&esp;他本以为自己不会太有起伏,可想到袖袋中的锦囊,还有锦囊里傅偏楼递过来的那枚遗物般的黑色棋子,怅惘若失,一时也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