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九黎神色淡淡:“皇后娘娘的消息不太灵通,其他人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裴皇后噎了噎。
她消息确实不太灵通。
谁被关在后宫无法见人,后宫的侍女无法出来,还能保持消息灵通?
今晚负责除夕宴外当值的有夜玄衣和裴祁阳,见到裴皇后和晏九黎起了争执,裴祁阳有些担心地转头看了过去,随即面上浮现复杂表情。
从私心来说,他自然希望皇后嫡子能继位——他甚至不期待皇上能拿回权力,因为晏玄景是个心胸狭窄的皇帝,他若拿回权力,朝中有多少人会死在他手里,暂时都无法估算。
但他这个副统领曾经效命于长公主,晏玄景心里一定是记恨的,说不得会连累父亲和皇后。
所以裴祁阳希望皇后嫡子即位,皇后晋为太后垂帘听政,或者长公主摄政。
然而从能力和提拔之恩上来说,长公主若真做了那天子之位,他也不会有什么想法。
因为她确实是个有能力的人。
这些日子在朝堂上,虽然她对付了不少跟她有仇怨的人,可那些人确实都是朝中蛀虫,吃着朝堂的俸禄,做着违法乱纪的事情,死有余辜。
然而……
裴祁阳垂下眸子,掩去眼底的无奈。
对于皇后来说,皇位只有一个。
长公主坐上了,从此就跟麟儿无缘,甚至晏九黎会如何处置废帝和皇后母子以及后宫嫔妃,他们都无法预料。
“长公主是要即位吗?”裴皇后看着晏九黎,直言开口。
如果她以为这么问,晏九黎就会谦逊推辞一番,那她显然错了。
晏九黎淡道:“若皇上真心想禅位,而本宫刚好又有能力治理这个国家,自然当仁不让。”
裴皇后再次噎了噎。
“皇上是真心想禅位吗?”晏九黎视线一转,慢悠悠看向皇帝,把皇后的问题反抛给晏玄景,“若是真心禅位,就不该任由皇后质疑皇上的决定,若并非真心,而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试探一下大臣们的态度,那么皇上不如回去再好好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了。”晏玄景淡道,“诏书已拟好,今日当着满朝重臣的面,朕将皇位禅位给长公主,诸位爱卿都可以证明,是朕心甘情愿禅位,长公主这个皇位来得名正言顺——”
“皇上。”贤王坐不住,起身打断了他的话,“齐国自开国以来,或者哪怕追溯到前朝,前前朝,都从未有过女子为帝的先例,还请皇上三思。”
顿了顿,“皇上虽是齐国天子,但皇位是父皇所传于你,你违背祖制做下如此荒唐的决定,晏氏列祖列宗怕是不会答应!满朝文武之中若有忠臣,怕是也不会答应如此荒唐的事情。”
说完,他转头看向文武大臣,希望有人能附和他的话。
然而大臣们低头的低头,转头的转头,一个个有意无意躲开他的视线,竟无一人敢在这里时候提出反对。
他们敢反对吗?
晏九黎对皇位志在必得,就算今晚皇上收回旨意,来日这个位子依旧会是她的。到时她若秋后算账,今晚敢出面反对之人,一个都跑不了。
贤王脸色青了青:“诸位大人都没什么想说的?”
已成定局
晏九黎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环顾殿上大臣,声音疏懒而又充满着玩味:“江山社稷不是儿戏,在场诸位都可以发表意见,有什么说什么,本宫绝不会记仇。”
大臣们一凛,不由自主地坐直身体。
她这么一说,他们更不敢有意见了。
皇上今晚能主动提出禅位,必定是再无翻身余地,不管他有什么把柄落在晏九黎手里,他是皇帝,他的诏书无人能违背。
一个是主动送出皇位的废帝。
一个是对皇位势在必得的长公主。
朝中唯一能跟晏九黎抗衡的凌王带兵去了边关,且晏九黎刚刚杀了西陵静襄公主,打断了西陵晋王的腿。
而眼下西陵军队正镇守在边关,随时都有可能兴兵征伐齐国,也随时有可能协助晏九黎坐上那个位子。
总之,不管正着看,反着看,不管从哪方面分析判断,他们都没有反对晏九黎上位的理由。
何况退一万步说,若晏九黎登上皇位之后,齐国能壮大,那固然是她的功劳,大臣们乐见其成,毕竟谁不喜欢国家强大呢?
但一旦西陵真的兴兵来战,除非齐国能赢,否则他们随时可以冠一个引狼入室的罪名,让长公主一人全权承担战败的后果。
到时这个皇位坐不稳,就是她自己无能,怨不得人。
一个女子不遵循祖制,顶着违背传统惯例的规矩,冒天下之大不韪坐上皇位,她必须做得比男人还好,让齐国稳定强大,为帝期间保证疆土丝毫不减,保证百姓安居乐业,保证兵力强大,有抗衡敌国的能力,保证经济繁荣富庶,保证朝中贪官越来越少,朝堂越来越清明,保证做出非凡的政绩……
她才能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女帝生涯中,少背负一些骂名,让吹毛求疵的史官们笔下留情。
朝中大臣们都是老狐狸。
他们心思重,想得远,虽说男尊女卑的纲常难以打破,但在晏九黎强势无法对抗的情况下,他们愿意尊她上位,因为他们想得深远,考虑得全面。
他们很想看看,晏九黎上位之后,能不能做得比晏玄景更好。
一片静默之中,贤王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他没想到禅位来得这么快,也没想到大臣们竟无一人反对。
他转头看向武王,武王面色平静,看不出对此事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