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灵芝草的药力还是太弱了一些,还不足以治愈她的伤势。
她需要更有用的药。
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雨势未弱分毫,反而越发大了一些,一道闪电划破天际,暂时照亮了整片天空。周缈起身,走入雨幕之中,任由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
才刚干透的衣裳很快就又被淋湿了。
她未曾理会,径直出了九溟山,又走了一会儿,终于看到了前方熟悉的破庙。风雨飘摇间,那间小小的破庙显得无比脆弱和孤寂。
因为还在被追杀,所以他们非常谨慎小心。
哪怕这里荒芜人烟,暂时安全,但以防万一,他们也不敢点火,免得引来窥探。但即便如此,他们也无法真正安心。
陆惊南一个人在里面,哪怕受了重伤,也不敢掉以轻心。
不过他们朝夕相处了太久,对彼此都极为熟悉。无论是脚步声,还是气息。所以周缈方走到门前,便听见了一声咳嗽。
“阿缈,你终于回来了。”
下一刻,一道熟悉男声从破庙里传了出来,不复平常的清冽,多了几分隐约的疲惫和沙哑。
话音未落,破庙的门便从内打开,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走了出来。
那是个极为俊美的青年。
他立在破落的门前,眉目疏冷,眸色极黑,唇色浅淡如雪,整个人似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沉冷阴郁。墨发用一根银色的带子束起,几缕碎发散落在额前耳际,身上的黑袍凌乱,却不显邋遢,反而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矜贵和出尘。
这便是七年前的陆惊南。
他出身世家,父母皆是上上层的贵人,若不是因为那个预言,他本该是一个金尊玉贵、风流优雅的世家公子。
与满身市井俗气的周缈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若非意外,他们本就不会有任何交集。
随着他的靠近,血腥气越发浓烈。
周缈的视线直直地落在陆惊南的身上,思绪不由回到了八年前。
那时,陆惊南才将十四岁。
周缈也才十二岁。
他们一个是被亲人所厌弃,后又被逐出家族,弃于荒野,任其自生自灭的落魄小少爷。双腿被打断,满身是伤,奄奄一息,只待咽下最后一口气;一个是在市井中讨生活,经常被欺负的卑贱小乞丐,忍饥挨饿是常态。
她见他穿得好,又识文断字,不禁起了心思。
她不想做一辈子的小乞丐,想要有一份工作,有稳定的收入,可以养活自己。她想要吃一顿饱饭。
哪怕一顿也行。
所以她与陆惊南做了交换。
她给他找药找吃的,他教她认字。
他们的开始,本只是一场交易。也不知道是从何时起,或许是日复一日的相处中,他们一起挨饿,一起逃难,一起历经生死,慢慢走到了现在。
不止是朋友,却又不是恋人。
周缈曾经不止该怎么定义他们的关系,现在却是明白了。她只不过是陆惊南孤单寂寞时互相取暖的一个工具罢了。
作用与一件随手可弃的衣裳,一个随时可灭的火堆无甚不同。
“遇到麻烦了?”陆惊南的目光落在周缈湿透的衣裳上,眉头微蹙,想也不想便把自己的外袍脱了下来,披在了周缈的身上,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赞同,“找不到药就算了,你不必为难自己。”
周缈是故意淋着雨回来的。
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走出来,看上去狼狈不堪,极为可怜。
她生得很白。
在弱小时,这身不符合她身份的雪白肌肤曾给她带来许多麻烦,然在某些时候,却又是能让她达到目的的利器。
她垂眸,看着披在身上的黑色外袍。
其实它很薄,保暖效果自是一般。
但曾经的她被此迷惑,以为这是独一无二的偏爱和在意,是战友,是家人,或是爱人给予的在意和关心。
但其实什么也不是。
不过鸡肋。
“我没有找到药。”周缈仰头看着面前的男人,脸色苍白,带着一点惊惶和无助,“没有药,你的伤该怎么办?我走遍了九溟山,也没有找到灵药。”
陆惊南眉心微凝,这确实是一个问题。他们的行踪已经泄露,李朝的人找不到他们的人,势必不会轻易罢休,想要摆脱困境,首先就得恢复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