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们乖乖睡一觉吧,梦中会有什么呢?”
第96章离别小柳不想分离,不愿分离。
“唰。”柳晤言睁开了双眼,他的视野被一片开得灿然的雪白梨花侵占。
一股来自身体上的浓重疲惫之感席卷了他,全身仿佛各个关节都生锈了一般,随着他细微的动作,发出咔咔的声响。
双手举到眼前,那双玉色的双手已经泛起淡淡的青色,薄薄的皮肤包裹着萎缩的肌肉,青筋似藤蔓一般盘在手指上,手腕处的皮肤更是像鱼鳞一般皱起。
柳晤言丹凤眼骤然睁大,不可置信地摸上了自己的脸,同样是薄皮挂着赘肉,摸起来松松垮垮,失去了水分与弹性。
“我老了?这难道便是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他略略看了看周围的景色,他已不在小院的厨房之中,而是来到了一处空旷的草地。
前方的那条小径仿佛有着什么魔力,柳晤言的身体仿佛不受控制一般,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他咽了咽口水,心情是难言的诡异。
仙人的考验不仅仅是做梨花酥那么简单究竟前方是什么在等待他,难道是死亡?
他上了年纪,没走几米便喘起气来,仿佛心肺被什么人用手扼住了一般,压得他喘不上气,脸庞也渐渐泛起了红潮。
忽的,前方出现了柳府两个大字,他的双腿骤然停滞,下一秒却强忍着痛与窒息之感,不要命一般地奔跑了起来。
是什么?那里面会是什么?他的心紧缩在一块儿,仿佛是体会到了主人的迫切心情,竟然奇迹般地供养成功,肾上腺素极速分泌,让他十分钟就跑到了柳晤大门的台阶上。
近乡情更怯,他干枯的手缓缓地举起又放下,最终只听见了一声说不出来的叹息,那只手坚定地握住了金色的门环,用力将柳府的朱红色大门推开了。
无言的风吹卷着院中因久无人打理的落叶,那夏日中总是盛开的缸中荷花,冬日里化为残荷为他弹奏雨声的荷花,如今也只剩下了那残破的灰白色缸体。
柳晤言踉跄地向前走了两步,看着眼前的凄凉之景,他的心不由地七上八下。
不会的,不会的。柳晤言刚刚的飞奔已经耗尽了他这具风烛残年的躯体最后的一丝力量,此刻肾上腺素的退去,将之前被掩盖的痛苦成倍还给了他,仿若有一座不周山压在了他的脊椎之上,令他再难动弹。
“不!”大厅就在前方,他绝对不允许自己停在这里。
于是他干脆趴在了地上,一步一步地向前爬去,无尽的灰尘沾染在他的身上,惹得他本就脆弱的肺部泛起阵阵痒意。
“咳咳咳咳咳咳!”他剧烈地咳嗽起来,灰白的面容也泛上了诡异的红晕,仿佛要将整个肺咳出来一般。
一只青筋暴起的手抓住了堂屋的门槛,柳晤言艰难地抬头,便撞进了一双含笑的眼睛里。
厅堂里一瞬间亮起温暖的黄光,照耀在老态龙钟的柳晤言身上。
那双眼仿佛替他注入了青春的活力,让他四肢的酸软无力瞬间褪去,疼痛更是像从没出现过一样。
“娘亲!娘亲!”他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年轻,竟突然恢复了二十几岁的模样。
“阿言”苏云梦慈爱地蹲下将他扶了起来,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可柳晤言刚伸出手去触碰她,她却像纸糊的一样,瞬间碎成了轻柔的飘絮,一阵强烈的风袭来,她便随风飘散了,无影无踪。此地便只剩下了漆黑一片的大厅,静得让人陷入深深的恐惧之中,仿佛处于无人的深海,只剩下绝望。
“娘?!娘?!”无限的惊恐从柳晤言的喉咙中飞了出来,拼命地扑向那虚无缥缈的飓风。
刚刚发生的事情就像是一场梦一般,只是这具身体中复发的活力却提醒着他,那不是梦
柳晤言强打精神,他凭着记忆一步一步地在黑暗中行走,右手似在寻找着什么一般,不断地向前摸索。
终于!他修长的手指触摸到了一个圆筒,是火折子!惊喜瞬间在他的心中迸发。
柳晤言迫不及待地拿起它,依次点燃了屋内所有的灯笼。随着昏黄的灯火一盏一盏地亮起,大堂正中央摆着的几块楠木瞬间杀进了柳晤言的眼中。
他脚下一软,猛地跌落在了地上,惊起万千灰尘。
“什么?怎么会?”他喃喃自语,眼泪几乎是片刻便砸在了红木地板之上,溅起的小小水珠裹挟着灰尘打湿了他宽大的衣袖。
楠木散发的金光似千万根银针扎在柳晤言的眼球上,他的眼睛红得似宝石,顷刻间便要滴落下血泪一般,他踉踉跄跄仿佛喝醉了酒,七扭八歪,全然不复平时的温雅模样,走到那柏木桌旁。
“苏云梦,柳星海,柳晤语”他一字一句地念着他们的名字,声声泣血。
若是他们全都不在了,又是谁为他们立的牌位?他几乎是马上就要晕过去,胃部强烈的席卷了他,令他做出干呕的动作,一瞬间倒地不起。
“阿言阿言是你吗?”一个苍老的声音响在远方,却进入不了柳晤言麻木的脑海,他仿佛已经变成了一个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只是保留了呼吸而已。
“咚咚咚”是拐杖敲击在地上的声音,那人颤颤巍巍地坐了下来,眼睛仿佛看不清楚一般,越凑越近,几乎就要挨到柳晤言的脸上。
柳晤言猛地惊醒,一下便坐了起来,撞到了那个老人的额头,发出了一声闷响。
“哎哟哎哟。”老人扶住额头,龇牙咧嘴地直叫唤。
柳晤言不由地仔细看了看他,难道是柳管家?可他年纪修为皆普普通通,娘亲和爹爹都去世了,他又怎么能活下来呢?
而且他脸上的神情,好似在什么地方见过,怎么会有这么强烈的熟悉之感?
“小凌!”柳晤言猛地唤出这个萦绕在他心间的名字,他焦急地握住了凌飞度的肩膀,急切地问道:“你还好吗?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他多么希望这是一场莫名其妙的试炼,语气中充满了希冀,仿佛整个人都活过来了一般。
苍老的凌飞度被他捏地疼痛不已,瘦骨如柴的手“啪”的一声打在柳晤言的手背上,骂道:“你放开我,老头子都快被你捏成碎片了。”
柳晤言这才如梦初醒,施施然地松开了捏住他肩膀的手。
“阿言我老了,你怎么还是这一副年轻貌美的模样?我都快怀疑是不是什么狐狸精变来哄骗于我的了。”凌飞度年轻时圆润的狗狗眼此刻已经下垂苍老,头发也全都白了,但还是一副精气十足的模样,笑着打趣道。
柳晤言瞳孔猛缩,这不是他的小凌,或者说不是和他一起吃了梨花酥晕倒的小凌。
难道他来到了异世?那他突然的从垂垂老矣变回青葱少艾又是怎么回事?
凌飞度见他不说话,默默地靠了过来,躺在了他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