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汹的个头比老板矮了一头,但还是倔强地抬头瞪着他。
老板瞪起了眉头,横起了嘴,一抬手,眼见刀刃就要落在杜汹身上,车琳琳立刻冲上前,用手臂挡住了刀刃。刀只是划破了她的袖子,刮在她的鳞上,出刺耳的声音。透过车琳琳手臂间的空隙,他睁大的双眼看着刀刃划过几厘米,直到刀背后露出老板凶恶的眼神。
“还说不是抢劫的,连盔甲都穿上了!”老板大喊。
这下,几人有理也说不清楚,周围的人也围地更近,“抓劫匪!”“抓小偷!”
在一阵慌乱之中,他们放下了鱼,从人群中挤了出去,跑到了一处巷子中躲了起来。三轮车他们准备等人散去了再取,同时也现三人随身带的钱也不见了踪影。
“到底谁是劫匪,谁是小偷啊!”杜汹大喊道。
“小点声。”杜涌说。
“回去了,咱爸不得骂我们。”杜汹垂头丧气地说。
“没事的,我跟你们去解释。”车琳琳安抚他们,其实她独自生活也很不容易了。
“走时送我去一个地方。”杜汹对车琳琳说,之后看了眼杜涌。
杜涌意识到他想要去的是织婆那里,朝他微微地摇着头。他了解自己的哥哥,若他有拿不准主意的时候,他会在话的末尾加一些语气词,这样坚定的请求也代表了他的意愿,他不可能就这样受委屈。十二岁时,当他们见识到这世界还有其他力量存在时,杜涌是退缩的,但他能感受到哥哥的惊奇,他甚至想当织婆的学徒,就仿佛那一次是武林师父在挑选弟子。“人总不能在一个地方困一辈子,总不能逃避外面的世界”,这是他俩私下交流时杜汹的原话,而兄弟俩所接触到的最固定的地方--除了自己的家--就是织婆的店。如果真的有个武林师父要收杜汹为徒,杜涌是高兴的,但那个店,那个“人”,杜涌感觉仿佛是一个黑暗的魔鬼在摆着自己的棋谱。
杜汹的意志很坚定,车琳琳没有多问,也只好带他去了那个地方,一排平房,偶尔凸出几个两三层的楼,亏这里也算是排小商铺,但人影少得可怜。“琳琳姐,你就在这里等会吧。你要不要来?”杜汹问杜涌。“我不想去。”
杜涌坐在三轮车上,风不时卷起沙,他不时望向门,破旧的房屋嵌着一块华丽的铁门,紧闭着,他想象不到里面的事情。这会是他第一次自己来这里吗?杜涌心里想着,六年的时间,这样熟悉的路线,这不会是第一次。当杜汹出来时,他忘记了把自己的脸遮上,他的表情和体态与他在那个巷子里躲着时差不多。
“怎么样?”车琳琳帮他戴上面纱。
“没事,我们回去吧。”杜汹跳上车,低沉着脸。
杜涌已不记得那天下午车琳琳是如何向父亲解释的,他只知道外面的世界,他们还没有做好准备去迎接,去探索,去生活。而杜汹的样子就像要做个流浪武侠,直闯江湖。
两年后,他果然毅然决然地闯进了“江湖”,父亲尊重他的决定,杜涌犹豫着该留在何处,他的心替他退缩了,他还没有准备好,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准备好。他在家与父亲一同务农,同时又期待着哥哥的每一封来信,他想知道他的经历,想知道外面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事情,他想用这些信件为自己做些心理准备,杜涌很清楚地记得哥哥的第三封信里说道他将那两个卖鱼的打了一顿,而且赢了。多年来,杜汹从未透露他的住址,也许他真的变成了个流浪者,疏忽了回信,直到杜涌找到了他的尸体。
多年以后,杜涌渐渐淡忘了哥哥的死亡,仿佛他仍在外流浪,只是不再写信。他也娶了妻子,迎来了自己的生活,虽然没有走出田地,但他知道自己的根就在这里。再多年以后,他有了四个孩子,送走了父亲,也亲手送走了妻子。
死亡并不是终点,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死亡似乎比正常人要来的早一些。死亡可怕吗?一个人面对这么多座坟墓,知晓自己也终会变成其中之一,倒也不显得这样可怕。车琳琳对他说,“别这样,我们也都是人,终有一死”,她这样开导孤身一人的杜涌,“但我们不能死得糊涂,一定要死的明明白白,相信我们都知道自己身上的异常,别把它当做诅咒,你还有四个儿子呢。”而当时的车琳琳早已察觉到自己身体的病症,她的鳞片一片片地脱落,露出血肉模糊的皮肤,但她还是坚持到了最后一刻,没有表现出一点痛苦,“阿晨,还有阿园,今后也拜托你照顾了。”杜涌又送走了车琳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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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
“明明白白”这四个字仿佛就刻在杜涌心中,他为自己准备的墓碑上。他深知他没有做到,自己的生活一片混乱,对孩子也隐瞒太多秘密。如果在他将死之日,他一定会全部说出,只怕他没有那么多口气。
他接着走下去,“你们的母亲。”
“妈妈。”杜南风在心中叫着,他没有多说一句话,在他现说了太多也没有任何帮助后。
三个儿子一齐为她叩拜,在他们心中,也许每个人的印象都不一样,但金蝶柔一直是那样的美丽,关于她的回忆也是那样美丽,他们不愿去记那场意外对她的身体的残害。
杜涌为她准备的是瓶果酒,她生前最爱的酒类,他同样洒下一些在地面,自己则喝了一口杜汹坟前的白酒。杜涌酒量很差,也就勉强陪妻子喝些果酒,在她去世之后,他滴酒未沾。
年月日,杜涌永远记得那一天,他的父亲亲自为他们举办的婚礼,一场没有任何嘉宾和礼仪程序的婚礼。车琳琳扶着金蝶柔从小路上缓缓走来,杜涌和父亲等在屋前。“你愿意嫁给他吗?”“我愿意。”“你愿意娶她吗?”“我愿意。”他们紧紧拥抱了很久。杜涌至今仍然记得怀抱中的那种温暖,是真心实意的温暖,是真切能够得到的温暖,是能陪伴他永久的温暖。他不舍得松开金蝶柔的身体,他的山蛩也尽最大限度拥抱着她。想起来,杜涌觉得自己很幸运,他只是因为一个夜晚游荡在城市中,在一个图谋不轨的人手下救下了她,而她并没有嫌弃他的状况。这份幸运加深了温暖的程度,金蝶柔并没有害怕触碰到她身上的山蛩,紧紧拥抱着杜涌,她常调侃“哪吒有三头六臂,杜涌虽有一头,却有百臂”。婚后,他们住在杜涌精心装修布置的二层楼中,这里的自在的生活也令金蝶柔无比快乐。只是杜涌常常夜不能寐,他还是习惯接触大地入睡,但他更珍惜二楼的温暖。
杜涌连喝三口白酒,杜向龙想上前阻止,但想想还是算了,几人也同样带着怀念的心情站在母亲坟前,突然间,杜涌跪在了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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