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昭那日动了杀心,自是毫不留情,她知道自己下手有多狠,此时眸光凝视那纱布片刻:“对不起。”
“当初赵晛求娶我,便是为了以太子妃之名将我囚在东宫里,如此方便拿我割肉放血,给薛蔓做药引子。”
“不止是他,橙淮是这样,橙闵是这样,还有很多薛蔓的追求者将我视为随意摆弄的玩意儿。”
“我曾做过一个梦,梦中我被赵晛日日放血,几次逃出东宫都被橙淮抓了回去,他们以欺辱我为乐,整日动辄打骂。后来我有了身孕,赵晛强行逼迫我堕胎,我阿母阿爹和小妹全因我而惨死,最终我也落得一尸两命的下场。”
“我讨厌薛蔓,讨厌跟薛蔓相关的一切。那日我在寝殿等你将近一天,入夜却看到你跟薛蔓同归,我以为你会像他们一样爱上她,为她痴迷为她发狂,我受不了你变成那般模样,光是想一想我就恨不得立刻杀了你。”
谢昭昭语气平静,但提及梦境时嗓音却有些发冷,她自是不能将自己是虐文女主的身份戳破,便只能将一切归咎于一场梦。
她说出口前曾有预想过赵瞿是什么反应,或许是觉得她荒谬,或许是觉得她小题大做,或许是觉得她不可理喻。
毕竟在她口中,那只是一场梦。
而她却因为一场梦迁怒于他,险些将他杀死。
但赵瞿听罢后沉默了片刻,垂眸看她:“朕在你的梦中也爱上她了?”
谢昭昭被问得有些莫名其妙,她愣了一下:“我不知道。”
“我梦见你在罗浮山冬狩时出了意外,因座下骑乘忽然发癫失控,带着你摔下山崖受了重伤。你滚落至山林间,昏迷时吸入了林间瘴气,被经过此地的薛蔓发现救了下来。”
“后来你染上瘴疟,终日昏沉谵语,回宫后依旧不见好转。不久后赵晛造反将你囚困宫中,你曾在将死前清醒过一阵,将掌控私兵的手符赠给了薛蔓傍身,又嘱托任羡之照拂她后半生。”
她并未隐瞒什么,一五一十将书中剧情道了出来。
赵瞿听闻此言,不禁指出其中漏洞:“赵晛乃朕独子,若按照你所言,朕已是病入膏肓,他何需多此一举谋逆造反?”
谢昭昭沉默一瞬:“倘若赵晛不是你的子嗣呢?”
其实她先前也怀疑过这段不合理的剧情,她不明白赵晛为何要听从吕献怂恿。毕竟就如赵瞿所言,彼时赵瞿已是石药无医,赵晛作为越国唯一的继承人,根本没必要冒任何风险,他只要乖乖等着赵瞿驾崩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继位。
而且赵晛在继位后对吕献听之任之,甚至任由吕献将赵瞿烧得毁容,割舌剜眼,万箭穿心,五马分尸,最后残肢断臂悬在皇城外晒了七七四十九天。
她不理解到底是多大的血海深仇才会致使吕献这般折腾赵瞿,更不理解赵晛这般优柔寡断的性子,为何偏偏对吕献言听计从。
直到前两日,谢昭昭从橙梓口中得知沅沅就是橙昭仪,那些不知所谓的疑惑突然有了答案。
——赵晛不是赵瞿的血脉,而吕献手中恐怕有什么足以证明此事的铁证。
赵晛为瞒天过海,自是不得不听命与吕献之言。
别说是谋逆弑父,便是叫他去手刃薛蔓,他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身份,怕也是要听之任之。
谢昭昭今日所言实在让人匪夷所思,先是诉说一场荒诞莫名的梦境,如今又道当今太子非天子所生。
若是旁人听见她如此大放厥词,少不得要疑心她得了癔症,而赵瞿闻言却只是沉默了片刻,抬眸道:“朕会让人查清此事。”
说罢,他又道:“朕绝不会将私兵手符授于薛蔓傍身,至多是托她转交此符给任羡之,命他调兵救驾。”
赵瞿语气笃定,倒叫谢昭昭不知该如何回应。
她先前的确从未细想过这段剧情,只想着连赵瞿这般冷心冷情的反派,到了薛蔓面前都会如此柔情,当真是魅力难挡。
如今叫赵瞿这样一点,谢昭昭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件事:既然赵瞿并非是世人眼中的昏聩暴君,他能一步一步走到今日,又怎会在身陷险境时,将自己最后的底牌赠予一个女子傍身?
但如果事实并非原文中的那般模样,而是赵瞿
所言让薛蔓转交手符,薛蔓为何没有依照赵瞿所托转交给任羡之,反而将手符占为己有?
若如此说来,薛蔓也算是原文中害死赵瞿的凶手之一了。毕竟要不是薛蔓贪婪无度将手符占有,任羡之必定会调兵前去营救赵瞿,赵瞿也就不会落得那般死无葬身的下场。
谢昭昭失神之际,听见赵瞿道:“有朕在,必不会叫你重蹈梦中覆辙。”
她堪堪缓过神来,对上他漆黑的眼。
依旧是轻飘飘的语气,却让人察觉不到一丝敷衍。
谢昭昭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不知是为自己前两日的所作所为感到愧疚,还是因为他此刻望向她时眼底的郑重其事。
她向后撤回身子,腾地站了起来:“你淋了雨,伤势恐怕会加重,我叫任太医来给你擦身换药。”
说罢,她便要转身离去,刚踏出半步就被赵瞿一把攥住了裙踞。
“朕要你来。”
第87章八十七个女主他唯一止痛的解药
赵瞿说话时,视线便直勾勾望着她。
他清癯修长的指节紧攥着裙角,谢昭昭再也向前不了一步,她只得缓缓转身看向他。
若说此时赵瞿容姿狼狈,那谢昭昭也好不到哪里去。
两人一同在大吉殿外淋了片刻的雨,似是落汤鸡般,进了立政殿又说了好一会子话,此刻碎发湿漉漉耷在颊边,随意用簪子绾起的乌发坠在鬓间摇摇欲坠,轻薄的布料被雨水一浸,裹在身上勾勒出起伏玲珑的曲线。
“昭昭。”赵瞿眸光一瞬不瞬地凝着她,薄唇轻抿,“朕想要你来。”
他嗓声放轻,指腹勾紧了她湿凉的裙踞,犹如撒娇犯浑般的低声哀求。
谢昭昭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
许是本就对赵瞿多少存了些愧疚之心,她短暂迟疑了一瞬,点点头:“好。”
赵瞿见她应允,连忙唤了重喜进殿,吩咐重喜将偏殿汤池收拾出来,灌上滋养心神的汤水。
等重喜走了,谢昭昭忍不住道:“你伤口不能沾水,何须如此麻烦,让重喜抬两桶温水来擦洗一番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