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她再做出反击的举动,便有人朝她射出数根淬了麻沸散的银针,她避无可避,终是敌不过人多势众重重倒了下去。
那麻沸散的量很足,谢昭昭在一片漆黑虚无中沉睡,她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也根本没有意识,更不知道自己昏厥了多长时间。
等再有零碎的记忆时,她隐约听到叽叽喳喳的鸟叫,身体像是被什么重物碾碎了似的,只觉得酸胀沉重。
谢昭昭挣扎着缓缓睁开眼,但入目是无尽的黑暗。
昏睡前的记忆涌入脑海,她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揉眼,似是想确定自己的眼睛还在不在,只是抬手的瞬间才发现自己的手脚被麻绳紧紧捆着,根本动弹不了。
她尝试着去眨眼睛,眼前仍是一片漆黑,嘴里似乎还被堵了什么东西,严严实实地填满口腔发不出一点声音。
有那么一瞬,谢昭昭恍惚间仿佛觉得自己回到了上辈子。
那时候她被卖进山坳没多久,因她不愿配合男人同房,挣扎反抗时伤了人,他们便将农药对着她眼睛倒了下去。
后来她的眼睛就瞎了。
她看不见东西,连日光都无法感受到,一双眼睛反反复复红肿出脓,还好那时天气冷,不然恐怕要生出蛆虫。
只是熬到最后眼球还是腐烂了,他们怕她感染发炎死掉,便按着她用牙签挑出了腐坏的眼珠,又往里倒了一瓶碘酒消毒。
如今谢昭昭已经记不清楚当时撕心裂肺的疼痛了,但那种身处漆黑中绝望的滋味却烙印在灵魂里,即便失去记忆胎穿到了这个世界,她依旧讨厌黑暗,夜里总要点着烛火才能安寝。
现在她又看不见东西了。
谢昭昭强压下心底的躁动不安,逼着自己冷静下来,闭着眼用耳朵去感知周围的环境。
橙淮此次带了不少人来围堵她,这些人脚步轻盈,警惕心极强,举止干脆利索,又完全服从橙淮的命令,一看便不是寻常的随从。
看来他绑架她并非是一时兴起,或许是早有预谋。
她记得橙淮说,将她弄晕了带回去。
这个“带回去”便有些意味深长了,回去是回到哪里去?
橙家?还是他私下居住的别苑?
谢昭昭从被三人追杀,到橙淮带着猎犬追踪她,再到她被迷晕绑走,整个过程大概持续了小半个时辰。
而在这之间,她先从马背上滚落,又在山坡下翻滚了一段距离,两次被碎石子割得浑身上下都是伤口。
因着那痛觉转移,赵瞿或许能察觉到异样。
但他向来喜怒无常,上次只因她提了一嘴赵晛的生辰,他便气得将她逐出了皇宫。而今她才刚刚拒绝过他为后的提议,不知道他会不会第一时间去营帐看寻她。
倘若赵瞿去了,当他发觉她和谢彰彰不见后,他总要派人将罗浮山狩猎场把守住,再仔细搜查她们两人的下落。
他要是发现得早,赶在橙淮与她在山坡对峙时,便已经将罗浮山猎场戒严,那橙淮恐怕不好将她转移出去,只能先将她暂时藏在罗浮山某处隐蔽之地,等待时机再将她带走。
若赵瞿发现得晚,橙淮将她带离了罗浮山,那么此事就变得复杂起来了。
除非赵瞿意识到绑架她的人是橙淮,不然天大
地大,等赵瞿翻遍越国找到她的时候,她只怕已经在瓮罐中腐烂发臭招苍蝇了。
谢昭昭自是不敢将全部希望寄托在赵瞿身上,仔细辨别着附近的声音。她周身似乎很安静,静到她可以听清楚自己的心跳声,不远处还可以听到鸟叫,风吹树叶的簌簌声,以及轻微且沉闷的“嘶嘶”响。
她将自己放倒在地上,慢慢调整姿势,半趴着像虫子一样朝着声源蛄蛹了几下,伏在地上努力辨认着最后一种“嘶嘶”声来自何物。
离近了听,那声响变得更为杂乱,像是什么东西贴在草地或是碎石路上爬动。
谢昭昭莫名其妙地想到了蛇。
而且听起来似乎不止一条,体形该是不算小,很有可能是成年蟒蛇,坚硬的腹部鳞片与地面石子不断摩擦,发出断断续续且细碎的沙沙声。
她又侧首将脸颊贴在了地面上,尝试着用脸侧摩擦地上,粗糙湿冷的触感刺得她肌肤微微作痒,谢昭昭心底瞬时有了数。
地面是木板结构,因常年潮湿隐约有腐败的气味,但应该是搭建前便做过防腐处理,还特意选了防潮性较好的柚木。
她现在应该还在罗浮山内,所以橙淮才会让人堵住她的嘴,捆住她的手脚,又不知搞了什么鬼将她一双眼致盲。
谢昭昭尝试着瞪大眼睛,盯着虚空的方向不眨眼,直到眼睛发酸发胀,眼眶止不住渗出泪水。
她借着泪水冲刷着双眼,反复几次后,竟是隐约可以模糊地看清一些轮廓。
原来她的眼睛还在!
谢昭昭连忙朝着四处打量,如今应该是白日,她被囚。禁的房间并不算大,窗户被木板潦草地钉住,但或许是因为时间仓促,那木板钉得歪歪斜斜,隐约有一丝日光透过缝隙洒在屋子里。
她视线在屋子里环绕了一周,最终定格在了滚落在脚边的几颗小枣上。
这里有枣树?
谢昭昭忽然想起前往冬狩的路上,橙梓曾一脸兴奋地告诉她,她和橙淮在罗浮山脚下的西南方搭建了一间木屋,门前门后栽了好几颗枣树,每年冬狩时他们都会过去打枣吃。
地上的小枣看起来有些蔫巴,想必是前几日从木屋的窗户掉进来的,看来她的猜想没错,她果然还在罗浮山内。
谢昭昭又往前爬了一段路,靠着墙壁角落勉强支撑起身体,她试着摆弄手上的绳结,虽然双手被紧紧捆住,几乎没有空隙可以挣脱,她却丝毫不慌张。
或许是因为时间紧张,又或许是觉得她双目失明不足为惧,他们捆绑她的手法并不专业,仅仅用麻绳将她的双手交叠在背后捆了几圈,勒紧后打了个死结。
她上辈子经受过各种各样的杀手培训,只是解开一条绳结自是不在话下。
不过是呼吸之间,谢昭昭已经挣开腕间的桎梏。
她并未第一时间去解开脚下的绳结,也不取下堵嘴的布团,而是在头顶摸索一阵,拔下了绾发的簪子。
虽不知道她昏迷了多久,但薛蔓每三日便要取一次药引子煎药,橙淮定会回来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