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昭并未看他,而是看向他身后的黄文曜。
黄文曜臂上带着赵晛的弩箭,看起来似乎是赵晛为了补偿谢昭昭方才当众奚落黄文曜的事情,便将自己的弩箭送给了黄文曜捕猎用。
他身旁跟着的随从手中拖着各类的猎物,粗略望去约莫有二三十只野兽,鲜红的血在泥泞的地面上蜿蜒出斑驳痕迹。
黄文曜察觉到谢昭昭的目光,忽而掀起唇角,微微眯起双眸,借着雨幕的遮掩抬起臂上的弩箭,似笑非笑地对准了谢彰彰的脸。
他挑衅地望着谢昭昭,像是在炫耀,又像是在讥讽她。
便如同在说——你们输定了。
可此时此刻,或许是被兴奋冲昏了头脑,黄文曜忽然觉得这样不够尽兴,他得让谢昭昭为她今日的无礼付出些代价。
毕竟谢昭昭与橙梓不同,即便她父亲被赵瞿提拔到了御史大夫的位置上,却仍是毫无背景和靠山的寒门草芥。
至于谢昭昭本人,便更是不足为惧了。
她要权无权,要势无势,更不得赵晛宠爱,不过是空占了一个太子妃的名号罢了。
既然她将谢彰彰这妹妹看得比眼珠子还宝贝,连旁人看一眼都不允,那他便遂了她的意,毁了这张招蜂引蝶的面庞,让她妹妹这辈子都无法见人。
不光如此,他还要让谢昭昭认清现实,见识一下什么叫
权利。
——哪怕他当众毁了谢彰彰,谢昭昭也毫无办法,此事只会不了了之。
在短短一瞬的权衡利弊之后,黄文曜扣动了臂上的弩机。
第56章五十六个女主赵瞿会给她托底(二更合……
赵晛赠给黄文曜的那柄弩箭是专为狩猎打制的,箭匣里的短箭不同寻常,乃是带着倒刺的三棱锥形箭矢。
这弩箭射程极短,爆发力又极强,一旦射中猎物便会狠狠勾住猎物的皮毛,如旋转的钻头般嵌进血肉中,猎物越是挣扎,便会失血越快。
机括声响起的瞬间,一支弩箭便从弩机中激射而出,短箭划破空气,沿风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黄文曜从对视上谢昭昭,到向谢彰彰射出弩箭只用了不到半秒钟的思考时间,根本没人看清楚他的动作,只有谢昭昭望见了那迎面极速飞来的短箭。
她大脑短暂空白了一瞬,几乎是出自本能抬臂去挡箭矢。
谢昭昭没有时间去思考那短箭若是射穿了她的手臂该如何,只下意识挡在谢彰彰面前。
空气中倏而爆发出“当”地一声嗡鸣,似是有什么东西横空飞来打偏了弩箭的方向,虚虚擦着谢昭昭的掌心划了过去。
她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手心一阵火辣辣的发麻。
谢昭昭垂眸望去,掌心却是多出一道几寸长的血口子。
这一变故发生的突然,以至于在场的其他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只看到一支短箭唰地一下飞出凉亭,转瞬间隐匿消失在了雨幕中。
而后便是谢昭昭举起了弓箭,她面无表情地从箭筒中抽出一支长箭,搭弓,调整方向,瞄准射出,动作一气呵成。
她从防守到反击,整个过程用不了三秒钟。
直到赵晛身后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他后知后觉循声望去,回过神来便看到跪倒在地,蜷着身子抽搐的黄文曜。
黄文曜一手捂着半边脸,手掌缝隙间全是黏稠的血,他指间隔着一支狩猎常用的三棱箭,从喉间嘶吼出的哀嚎一声高过一声。
“啊——啊——”
“我的眼睛——”
那刺耳磨人的嚎叫声并未持续太久,黄文曜一口气没喘上来,硬生生憋晕了过去。
赵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瞳孔微微缩紧,定定盯着满面鲜血的黄文曜看了一会,又僵硬地移开视线,望向搭着弓箭,试图再补一箭的谢昭昭。
赵晛好似听到浑身血液向上逆流,他齿关颤抖着挡在黄文曜身前,双眉紧皱:“谢昭昭,你疯了吗?”
往日不管谢昭昭怎样坏脾气,赵晛总能容忍她,为她兜底,就连今日谢昭昭当众羞辱黄文曜,他都可以大方地送出自己特制的弩箭给黄文曜赔罪。
可谢昭昭竟记恨黄文曜至此,不过是一场狩猎,一桩赌注,她到底哪里来的勇气和底气向黄文曜射了一箭?
她为何毫不顾忌他的立场,也根本不在意他是不是为难?
她怎么忍心朝着黄文曜的眼睛射箭?
那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谢昭昭听到赵晛的质问,却并未放下弓箭,反而勾着唇朝他笑了笑。
这便是虐文男主啊,永远眼瞎,永远看不到重点,永远只会背刺和伤害自己的身边人。
自她半年前恢复记忆起,谢昭昭再没有对赵晛抱有任何一丝希望,但嫁入东宫第二日,赵晛趁着她昏迷时意图放血给薛蔓治病时,她还是难免怅然。
往日他伤害她便也罢了,总归是各取所需,而如今黄文曜险些用赵晛送给他的弩箭射伤谢彰彰,她再难以忍受下去。
谢昭昭将弓箭一偏,对准了赵晛:“你也想跟他一样吗?”
赵晛突感浑身冰凉,如坠冰窖,仿佛透过谢昭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每每赵瞿杀人时,都会让赵晛觉得后背发凉,寒毛直竖,胃里隐有灼烧感,仿佛有什么酸液一路涌到了嗓子眼。
而如今,赵晛在谢昭昭身上感受到了这种相似的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