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明熙所料,今晚殿中除过她及许家人,还有几位朝中大臣及皇室宗亲作陪。
此时见她到来,众人皆都起身行礼。
因着前几日的淑太妃之案,惠王府正处于风口浪尖,自是没有资格出席,令明熙比较意外的事,萧元彻的叔叔,即那位年轻时因花天酒地糟坏了身子,如今几乎下不来床的纪王爷竟然也来了殿中。
看他身材之肥硕,要四个人相扶才能从椅上坐起,而待向她行过礼后,再坐到椅上,立时又叫原本很是宽大的座椅都消失在了其衣袍中。
着实叫人叹为观止。
明熙不由向一旁的纪王妃投去同情目光,天天守着这样肥男过日子,纪王妃实属不易。
不过她也有些奇怪,据她所知,因着行动不便,这纪王已经轻易不出府,今日怎么又来参加晚宴了?
要知道,这并不是什么要
紧的宴享,只是为了招待她的娘家人所办而已。
正琢磨着,却听殿外响起一声响亮通传,“陛下驾到。”却是忙碌了一整日的萧元彻现了身。
明熙便暂且回神,随众人一道起身行大礼。
“参见陛下。”
“诸位平身吧。”
萧元彻几步来到她身边,先将她牵起,又对跪成一片的众人道,“今晚算是家宴,无需太过拘谨。”
语罢便带着明熙一道落了座。
明熙只见众人应是,紧接着便又眼睁睁的观赏了一遍纪王座椅的再次消失的过程。
而后,随着捧着美味佳肴的宫人们鱼贯而入,晚宴便开始了。
今晚最要紧的事项之一,便是由宗伯卿向众人介绍许家人。
“平阴县侯及夫人公子千里跋涉,才到上京,陛下特赐宴接风,望县侯一家今后在上京诸事顺遂。”
话音落下,众人举杯祝贺,许家父母则领着儿子起身谢恩。
萧元彻今日为彰显亲切,特意脱下龙袍换了常服,此时也温和道,“诸位一路辛苦,今日不必多礼,平身吧。”
许家人应是,起身回到座位上。
只是未等动筷,却见那位纪王忽然道,“恕本王直言,看县侯与夫人相貌寻常,是如何生出贵妃这等倾国倾城的美人来的?”
什么?
明熙不由皱眉,这老酒鬼怕不是喝醉了还未醒酒,居然在萧元彻面前如此说话?
当然,此本是纪王失礼在先,然而头一次参加宫宴的许家父亲怕给她惹事,却急忙开口自谦道,“草民夫妇皆是乡野百姓,有幸生得贵妃,乃是祖上荣光,叫王爷笑话了。”
明熙便也跟着开口道,“有幸生为爹娘之女,也是本宫的荣幸,爹娘多年来为生计操劳,养育本宫与兄长长大,也着实辛苦了,本宫及兄长皆都感激不尽。”
她原以为如此表态,会叫那醉鬼纪王有所收敛,哪晓得话音才落,却见对方又道,“可县侯公子与贵妃娘娘乃是兄妹,为何也不太相像?”
明熙,“???”
这老东西还没完了!
余光瞥见纪王妃也皱着眉头使劲拉了一下纪王的袖子,明显是嫌弃其话说得太多。
然而纪王却一脸厌恶的伸手挡去纪王妃的手,明显并未觉得有任何错处。
而此时随着其话音落下,殿中其他人也开始面露疑惑起来。
对此,明熙原本并未当回事,然而许家母亲大抵怕为她引来不好之事,开口回应道,“王爷有所不知,民妇乃是二嫁,民妇的儿子与贵妃并不同父,所以兄妹二人最不相像。”
——要知道,这北周不同于南齐,民风没那么开放,无论朝中还是民间,对与女子再嫁之事都是讳莫如深。
否则,当年许家那个趋炎附势的姑母也不会因着他人的口舌与他们断绝关系。
明熙能想到,此时许家母亲心间该有多煎熬。
然偏偏就在此时,那醉鬼纪王却又道,“咱们大周居然还有这等事?夫君死了,女子难道不该为其守节?怎么能又给另外的男人生出孩子?倘若先夫在天有灵,眼见自己的骨肉要认别人做父,岂不要死不瞑目?”
这话一出,只见许家母亲脸色已经僵住。
明熙再也忍不住,立时开口道,“纪王爷久居王府,不知百姓艰辛,你可知民间既不准女子种地,又不准女子抛头露面谋生,这般情况下,要叫一个不幸失去夫君,还带着幼子的寡妇如何活下去?”
“所幸上天注定姻缘,叫我娘当年与我爹遇见,我爹不忍看一对孤儿寡母饿死街头,我娘也知我爹心地善良有担当,二人结为夫妇,又将我兄长及我抚养成人,方有我今日坐在殿中。试想倘若我娘当年没有遇见我爹,又或是我爹同你有一样的想法,我娘与我兄长,只怕早已化作白骨。”
“我娘的先夫在天有灵,眼见我兄长平安长大,合该感激我爹才是,难道要看着亲生骨肉跟他一样化作尘埃才高兴不成?”
这……
纪王噎住。
明熙却并未解气,又道,“照你的说法,今后倘有任何男子不幸亡故,官府合该立时将他的妻儿一并殉葬,以免出现改嫁之事,致使亡魂死不瞑目。”
她语声里明显带了怒气,见此情景,纪王妃忙道,“还请贵妃息怒,王爷今日入宫前喝了些酒,怕是酒醉了才致使口不择言,还望县侯及夫人莫要放在心上才是。”
喝醉了?
明熙不由冷笑,他都喝成这样了还喝,怎么不索性喝死?
哪知正在此时,却听身边的萧元彻开口道,“朕记得年前叔王病重,太医曾叮嘱戒酒,怎的又喝了酒?”
纪王妃一脸为难道,“陛下有所不知,府中众人每日都在好言规劝,无奈王爷他就是不听,每日都要喝上几壶,府中众人也都是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