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受了?”
“怕人家不要你了?”
“无聊。”
盛宁懒得理她。
被怼了况厘也不恼,反倒觉得高兴,为盛宁高兴,这么多年的朋友突然间就卸掉了那身坚硬冰冷的盔甲,终于肯离开她的那座孤岛上岸了。
况厘快步追上盛宁,一把揽住她的肩膀——
“你知道吗?我总算是看见一个有情绪的你。”
“你在说什么?”盛宁不懂。
“有血有肉,不再抗拒情感,不再漠然疏离。”
“恭喜你,盛仙女,你下凡了。”
——
熵增是宇宙运行的法则,没有人能阻止它的生长。
但爱的意志却始终凌驾于宇宙的造物。
唐瑾经过抢救,又一次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她的意志顽强的大于宇宙,她在和时间抗衡,在和死神赛跑。
狭长的医院走廊充斥着消毒水刺鼻的味道。
唐斯和唐柳颐站在病房门口,不时便朝里望去。
“我本来都没抱希望了,或许是天意吧就这样让我找到了”
“妈”唐斯把手轻轻地覆在门板上“您说外婆会恨她吗?我要是说了外婆她会不会受不了啊?”
唐柳颐沉默的听完这些,眼神越发凝重,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话——
“你外婆这辈子多少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姜”唐柳颐顿了下,把原本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你去说吧,我相信你外婆能扛得住。”
心心念念了一辈子的人,到头来总得有个归宿吧?
唐柳颐想着,想着唐瑾这辈子受的那些磨难,那些苦楚,那些数不清又道不出痛苦,都是因为这个姜淑怡这个人。
老太太不信因果,也不信命,就这么凭着自己的力量艰难行走。
这个社会给女性上的枷锁一层又一层,对女性的规训也是层层叠加,更何况唐瑾的爱情发生在70年代,不会被唾沫淹死,也会淹没在时代的洪流里,连渣都不剩。
是该有个结果了,哪怕这结果不是你想要的,可人生就是这样,哪怕输,也要全盘接受。
命运从来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病房里唐瑾已经醒了,她听见门板被推开的声音,偏过头看了眼。
唐斯走了进去,反手轻轻地将门阖上。
她避开唐瑾的目光,但却也看见了唐瑾在自己进来的时候,朝自己身后望的那一眼,唐斯知道她外婆在看什么,她想看自己的身后有没有姜淑怡。
唐斯也不明白,自己这一趟去的究竟有没有意义,自己是找到了姜淑怡,但却没办法把人带回来,也没办法给外婆一个好消息。
她慢慢吞吞地走到病床前,苦着一张,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头的脸。
倒是唐瑾对着唐斯笑了笑,那笑容里是饱经世事沧桑后的云淡风轻,看的唐斯心里又难过起来。
“外婆我”
“没事儿,不要紧的,我都想开了。”
四十年的漫长岁月,与其说她忘不了姜淑怡,不如说思念姜淑怡早已成为了她的习惯。
“把东西都给外婆带回来了吧?”
“带回来了。”
“那就行了。”
“外婆——”
“怎么了?”
唐斯深吸了口气,又在手上很掐一把,借着那股疼劲儿来给自己壮胆。
“我找到姜淑怡了。”
“你说什么?”
“我找到她了,但是但是她、她已经不在了。”
唐斯低着头不敢看唐瑾的眼睛,她觉得自己像个恶人,在做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她把一个生命即将走到终点的老人的最后一丝信念都掏空了。
她觉得自己应该说句谎话,说姜淑怡还活着,只是行动不便不能跟自己过来,然后再仿造上一封信件,让外婆不抱任何遗憾的走完生命的最后旅程。
可唐斯做不出来因为这样太卑劣了,她不能在最后的时刻,还用谎言来欺骗外婆,如果外婆要给姜淑怡打电话怎么办?又或者要跟她视频见面又怎么办?难道自己还要再去找人来假扮姜淑怡吗?外婆肯定会一眼就看穿的。
到那时候,外婆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来配合这场戏,她会在脸上笑,然后在心里流泪。
谎言是短期的收益,长期的失意。
当滤镜破碎之时,便会原形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