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守着你,我是怕你再复烧,发烧这事儿没个准,要是我前脚一走,你后脚又烧起来怎么办?我不是还得来?”
唐斯大方的不得了,好像盛宁是客她才是主一样,拍拍被子——
“你就睡吧,就当我不存在。”
被人这么盯着哪能睡得着?
盛宁还想拒绝,但又有点说不出口,人家过来照顾你,带你打完针,给你做完饭,你吃饱喝足了让人走,怎么听怎么都像是撵人的意思,盛宁做不出。
她把眼睛闭上,困意来的十分快,就在意识快要被淹没的时候,唐斯的脸却在眼前一闪而过,小小的鼻尖沁满了晶莹的汗珠
伴随着这滴汗,盛宁沉沉的睡了过去。
唐斯揩了把鼻尖,听着这人呼吸逐渐平稳,便起身从床尾走到了床头,认认真真地又细瞧了一番,得出个结论,只要人长得好看,不管是浓妆艳抹,还是素面朝天,哪怕就是这样憔悴的病样,都还是好看。
俯下身,手又贴了贴这人的额头——
行吧,不烧了。
然后唐斯才离开。
回去的路上,唐斯给林伊发了消息——
「你姐们儿我现在也快成菩萨了」
「她都睡着了,我都没亲她」
唐斯深吸口气,又重重地叹出
这一觉,盛宁结结实实睡到第二天清晨才醒来。
按这十年身体的惯性,她这样高烧都得两天才能好,可现下她却觉得浑身舒畅,抬手再一摸额头,不烧了,难不成有个人照顾一下,真不一样了?
盛宁有点不信邪,从抽屉里拿出体温计,每隔一个小时,就给自己量测一次,但每次温度都一样,盛宁再不信邪也得信了,她是真的好了,被唐斯照顾好了。
发了一整天的烧,打破了盛宁每天冲澡的惯例,这会儿扔□□温计,转身就进浴室,哗啦啦的热水从头淋到脚,再出来的时候,人像是甩下大包袱,轻松畅快。
盛宁走到玄关,拿过车钥匙,便出了门。
她开车拐到一家花店,买了一束百合。
这是老人生前最喜欢的花。
墓园之外天空晴朗,墓园之内云雾低暗。
也是,活人住的地方跟死人住的地方怎么能一样?如果一样了,又如何区分。
盛宁来到奶奶的墓前,看着上面摆满了名贵的花束,她径直走过去,一把拨开,扔进垃圾桶的时候,连眉毛都没皱一下。
奶奶生前最喜欢的就是百合,大家明明都知道,却还是在忌日的时候去买那些她不喜欢的,盛宁厌恶这种装腔作势,恶心这种人死了之后才做孝子贤孙的行为,真要这么珍惜爱戴,人活着的时候为什么不对她好点?
盛宁把怀里的百合放在老人的墓碑前,一遍遍的擦拭着墓碑。
他们都说老人是因病去世,可盛宁却不这么认为,生病只是自然赋予的一种离开人世的方式,真正的原因,是老人心里无望了,丈夫的冷酷,子女的漠然一样一样的击垮她。
盛宁到现在都还记得,去看奶奶的最后一面,那会儿她已经和家里闹翻了,盛老爷子放话说盛家没她这个孙女,就连老人生病了,也不许她来探视,还是她小姑盛嫄眼看着老人快不行了,才想办法把她偷偷弄过来的,算是见最后一面,不让心里留遗憾。
「“你快去看看吧,今天晚上老爷子不在,医生说也就这两天了。”
“小姑”
“好孩子,去看看奶奶吧,她一直跟我念叨你呢。”」
盛宁来是来了,可惜她来得太晚,那会儿老人已经不能说话了,浑身插满了管子。
老人一直在流泪,盛宁知道她心里有很多话想说,但她太痛苦了,不仅是现在,这一辈子都这么痛苦。
她握住奶奶的手,想要替她分担,可却什么都做不了。
奶奶最后的眼泪,是盛宁到现在都不能忘记的伤疤。
她不喜欢这个家,可她还能去哪呢?
此刻墓园一片安寂,隐约有蛙鸣与虫叫的声音,像是在喃喃低语着什么,阳间的人听不懂阴间的冥语。
盛宁立在墓碑前,久久凝视,皮肤被热风鼓吹的刺痛,感官仿似不停流逝,想要借助风带给逝去的人。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薄雨,雾蒙蒙的雨帘编织成了一张透明的薄网,像是要把每一个人都网进去。
一些莫名难捱的情绪泛起,在这片寂静的墓园留*下触动。
浮生若梦,一语成谶。
儿女情长都变作此时无尽的薄雨,颜色尽褪。
——
雨,把天空洗涮格外清澈。
盛宁病了一场,也好像在身体里下了一场雨,以往那些从没见过光发霉的地方,都随着这场雨被洗涤的干干净净。
看了眼时间,到吃午饭的点儿了,那天的泰国餐厅味道不错,唐斯吃的很香,盛宁的直觉告诉自己,今天她也一定会再去
餐厅的落地窗前,坐了两个女孩,其中一个是短发,两边的头发全都剃了上去,只剩一层青茬儿贴在头皮上,穿了件薄T恤,胸前一片平坦,透过薄T恤,隐约能看见背心勒出的轮廓。
这特征太明显,明眼人一看就是知道她是女生,并且喜欢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