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你父母那起车祸的细节,在那些文件的最下面。”时川冷静道。
“车祸起因是发动机故障起火燃爆,和你无关。”
他说这些话时,唐思伽始终坐在餐桌旁,背对着他,一动没动。
关门声响起,唐思伽的睫毛轻颤了下,一滴水珠沾在上睫毛上,摇摇欲坠。
她突然低低地自嘲一笑。
你看这个人,怎么可以在离开的时候,还要记得解开她的心结呢?
不知过去多久,唐思伽站起身,走到窗台前。
一辆黑色的奢华轿车格格不入地停在那里,满头白发的老者正有礼地对时川说着什么。
下一秒,时川抬起头,朝六楼望来。
唐思伽没有躲,只是木然地看着,窗子的反光,她知道
他看不见她。
她看着他渐渐收回视线,看着他被人请上那辆豪车,看着轿车渐行渐远,直到消失不见……
情绪好像被抽空一样,她感觉自己的心脏、脾胃都空荡荡的。
唐思伽重新回到餐桌旁,拿起盘子里剩下的煎包往嘴里塞,香腻的汁水迸出,洒落在她的手指之间,指缝都变得油腻起来。
可是还是很空。
就像有人将她的五脏六腑都掏空了一下,她不断地咀嚼、下咽,想要填满那一整片空洞。
直到清晨时川带着早餐回来的画面涌入脑海。
那一刻,她以为他选择了她,甚至有几秒钟升起了期待。
唐思伽咀嚼的动作停住,喉管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样令人窒息,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直到胃肠突然开始急剧地蠕动,她猛地起身快步朝洗手间跑去。
停在洗手池前的一瞬间,唐思伽“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存储在眼眶的水分连带着生理性泪水一同被挤了出来,如同断线的珍珠,扑簌簌砸落,再也分不清是因为难过还是呕吐。
唐思伽在洗手间待了很久,直到胃里的食物掏空,才终于脸色苍白地走了出来。
她将餐桌上剩余的狼藉收拾好,全部扔进垃圾桶,可胃里却始终笼罩着一层无形的反感。
直到她走到沙发上,手不经意地碰到时川常看的书籍。
曾有一次,她问他在看什么书,他在身后轻易地将她环抱住,翻开书籍与她一块阅读……
唐思伽瞬间只觉喉咙止不住地哽咽反射,几欲呕吐。
她将书籍扔开,怔怔地环视着整间出租屋。
时川的床,时川的衣物,时川的拖鞋,时川的牙刷……
还有他们曾一次次亲热的沙发、地毯、穿衣镜、洗手台……
目光所及,过往的回忆涌上心头的瞬间,她再一次忍不住剧烈地干呕起来。
唐思伽逃亡一样跑向自己的卧室,蜷在床上,裹紧了崭新的被子,庆幸着还留有最后一片净土。
可胃还是很难受,难受得开始痛了起来。
痛到后来,她开始分不清痛的究竟是胃,还是隔壁的心脏……
唐思伽猛地坐起身。
她不懂,在这个时川鲜少进入的她的卧室,为什么自己还会这么难受。
过了许久,她想到了什么,拉下右肩的衣服,在化妆台上小小的镜子前,看到了那那朵黑巴克玫瑰。
原来,这片净土里,与他有关的回忆,是她。
第19章
周日,一家名为“花样年华”的纹身店内,轻柔舒缓的纯音乐静静流淌着。
玻璃门被人轻轻推开,门铃“丁呤”响起,清脆悦耳。
“欢迎光临……”温婉的中年女声传来,穿着杏色旗袍的琳达走了出来,却在看见出现在门口的女孩时了然,笑着说,“是你啊,是来补色的吗?”
她还记得一个月前,这个女孩来纹身时,红着脸拿出一张男孩光裸肩头的照片,指着上面的玫瑰纹身,说想要纹一个一模一样的。
那时,琳达还问她,男孩为什么不陪她来。
女孩露出一抹近乎羞赧的笑,说:这是我给他的礼物。
唐思伽看着纹身师温柔的笑脸,轻轻摇了摇头:“我想把纹身洗掉。”
琳达一愣:“洗掉?”
唐思伽点点头,脸色苍白,神情却没有任何犹疑:“我想洗掉它。”
“你才纹上一个月,真的确定……”
“我确定,”唐思伽打断了琳达的话,“拜托了。”
琳达顿住,看着女孩顷刻间泛红的眼眶,及眼中淡淡的哀求,最终再没有多问,去准备相关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