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擦脸。”祁广道。
“嗯。”隋宁远没有精神,坐起身,靠在他肩膀上,自己也不动。
祁广扶着他在怀里,笨拙无比的用帕子抹过隋宁远的脸,他觉得自己已经很仔细,至少比平时自己擦脸时温柔得多,隋宁远还是在第二下的时候按下他的手,苍白的笑了笑:“擦地也不带这么擦的,糙汉子。”
祁广抱歉地看着他。
隋宁远垂下眼,从他手里拿过帕子,自己擦了脸,卸了妆,失了腮红露出原本的脸色,毫无血色,憔悴的脸上只有眼圈高肿。
“晚膳我不想吃了,我睡一会儿,你顾着自己。”隋宁远把帕子还给他,扯了扯被子,将自个儿缩在床上,背过身去。
祁广拿着帕子,手足无措地站了一会儿,若是从前,他不敢不听隋宁远的话,他主人家说了要休息,他肯定麻利地滚远一些,一声不吭让他睡着。
但现在,也不知道是脑袋开了窍还是怎的,这笨汉子一琢磨,觉着隋宁远如此脆弱伤心的节骨眼,他不能就这么抛下他一个人在这独自难过。
这回他不能听话。
祁广转身关了门,屋内一片黑暗,他也没有忙着点蜡烛,摸黑脱了自己身上的棉袄,轻手轻脚地坐在隋宁远床边。
“主人家。”他唤了一声。
“嗯?”隋宁远果然没睡着,吸了吸鼻子应他。
“你。。。”祁广大概用了他这辈子最大的勇气,提了一口气,问道:“需不需要俺抱着你睡?”
隋宁远不说话了,很长时间里,祁广想了许多个可能,担心他这话是不是过于冒犯,是不是让隋宁远觉着莫名其妙,是不是太过冒进显得失礼,是不是超过了他和主人家这层身份不妥当。。。。。。
他胡思乱想着,越想越心慌,隋宁远却忽然在暗中轻轻一笑。
那笑容清澈而释然,带着未曾散去的哭腔,却是发自真心的。
祁广听见床上的人动了动,隋宁远好像朝着里面躺了躺,然后轻声嗯了一声。
主人家同意了。
主人家同意让他上床了。
主人家还同意让他抱着睡觉了。
脑海中所有七七八八的犹豫瞬间被抛到脑后,祁广猛地站起来,心里面就循环着这三句话,他想起从前农村的土狗,得到主人家筷子上的一块肉都要兴奋摇尾许久,更别提得了应允,能进屋趴上一趴,都能美上好几日。
现在他竟然得了这份殊荣,对他来说,简直是主人家无上的赏赐。
祁广掀开被子,咽了咽唾沫给自己打气,再三确定自己身上汗味不重,身上的灰也拍得干净,这才躺在隋宁远身边。
他正想着该如何进行下一步,怀里已经滚进来一个人,发丝上带着栀子花香,软软绵绵地枕在他胸前,手臂环住他的腰身。
隋宁远在他怀中拱了拱脑袋。
祁广只觉得自己心跳咚咚得响,耳根热得难受,他努力平复着心跳,不想让着吵人的动静打扰隋宁远,回身,无比小心又试探着用手臂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用自己宽大的身躯将隋宁远整个拢入其中,一丝风都透不进来。
“阿广。”不知多久,隋宁远在他怀里微微抬头。
“俺在。”祁广低声道。
“你会嫌弃我吗?”隋宁远伸手摸着汉子的下颌,叹了一口气,“一个什么都做不了的,瘸腿的,废物。”
祁广想都没想:“主人家不是废物,俺从来不觉得主人家是废物,主人家什么都能干,读书识字,写得一笔好字,处世聪明,看人看事都比俺清楚,这些是俺学不来的,不是所俺能做多少粗活,赚回来一点银子,就比主人家厉害到哪里去。”
他很少说这么一长串的话,自己说完顿了顿,觉得没有逻辑,就这么想到什么说什么,一股脑扔给隋宁远。
“反正,主人家什么样俺都不嫌弃。”祁广叹了口气,语气却坚定,“俺眼里,没有比主人家更好的人。”
怀里的人不知在想什么,他说完之后,静了许久,直到适应了黑暗,祁广一低头,才发现隋宁远的眼角仍然带泪,他认命似的叹息,抚着祁广的耳垂,轻声道:“还好有你不嫌弃我,就这样吧,认了。”
祁广心底酸得厉害,搂着隋宁远更紧,恨不能将他揉在自己怀中,彻底隔绝风雨,隋宁远抬起脸,潮湿的脸侧蹭过祁广的鼻尖。
也不过停顿片刻,祁广再也无法自持,低下头,小心用唇瓣一点一点将隋宁远脸侧的泪珠轻柔的吻去,似一只舔吻主人的忠犬,用这亲密的触碰,哄着怀里失魂落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