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正要去给皇叔请安,不打扰梁将军了。”
元禛躬身行礼,梁安面含笑意目送他背影离去。
忽然,他眸光一闪,唇角笑意敛起,踏进了东宫之中。
“梁将军,许久不见。”
梁安站着,没给这位娘娘见礼。
凌云芷自然不会介意,她温声笑道:“为大将军设坐。”
木椅放在梁安身后,他并未谢座。
“不知娘娘有何指教。”
这是梁安少有的咄咄逼人的状态,他身上冒出的敌意令人不熟悉,凌云芷倒茶的手微顿,扫向他身后的苏格,被梁安侧身挡住。
凌云芷眉心轻跳,放下手中茶盏,笑了一声:“退下吧,苏格。”
“不必。”梁安拦住,“外臣与内眷会面并不合规,只你我二人更是不妥,娘娘还是有话直说。”
凌云芷笑也淡淡的:“不知我如何惹恼了梁大人,还请明示。”
梁安不语,等她直说。
凌云芷也没再僵持,径自说:“朝堂之重,非一人可担,将军想必已看出来。”
方才谈规矩,此刻梁安却直视这位女眷双眸。
“治国如治疾,缓急当相济。朝中对陛下忠心之人不必多,甚至,有你一人足矣。”凌云芷不躲闪,直言不讳:“我有一计可用。”
“那娘娘该见的,是陛下。”梁安冷声回道。
凌云芷微怔,随即含笑走近,梁安反而后退。
“梁将军似对我心存芥蒂,有些怨气,若不解此结,恐今日相谈难有成效。”
“苏格。”她扬声问,“方才可是你惹恼了梁将军?”
苏格无声跪下:“奴婢不敢。”
梁安无心听她们主仆二人演戏,也直截了当:“适才殿外偶遇小殿下,有些事,很有些想不明白,又有些事,忽然想通了。”
元禛。
这倒出乎凌云芷意料。
“犬子无礼,冒犯将军……”
梁安打断:“皇后娘娘。”
这称呼实在许久没人叫过了,凌云芷挑眉看向对面。
他说:“今日踏入东宫,想起从前旧事,初遇小殿下,也是在书房外。”
那时,梁安每日来见太子,偶尔撞上一两次小皇孙,他总歪歪扭扭小鸭子似的往梁安怀里撞。
这孩子似乎天生与梁安投缘,初遇时还流着口水就往陌生人身上扑,张着胳膊要他抱,咯咯笑着露出两排还没长好的乳牙。
在弋获猎场,那样乱腾的地方,他依旧循着梁安踪迹,抱在了梁安身上想他陪着自己玩。
而后不论时隔多久,在权力漩涡中无忧无虑长大的小家伙,永远能在人群中认出梁安。
才会说话的人,嘴里已会叫梁安的名字。
可梁安从来不是讨孩子喜欢的人,在小孩子眼里,也许这个人身上杀气过重,血腥味浓,初次见了总是要躲开哭的。
那自然可以说是他们二人投缘,从前梁安也是这样想的。
偏偏,他长大了,反而久不见梁安,辨不出了。
事到如今,梁安可不会再用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来骗自己了。
同样的事,他已不是第一次经历。
看来,除了训练棒骨嗅闻他的衣衫……
这雪玉聪明的孩子,也难逃被利欲蒙心的大人摆上权力棋盘的命运。
“娘娘为叫小殿下亲近臣,当真煞费苦心。”梁安目光如炬,“只是从未想过,太子妃这一步,走得如此之早。”
事情说破,凌云芷仅仅沉默瞬刻,而后笑道:“只是些不入流的手段,目的如你所说,如你所见,仅此而已。”
元禛自出生起,学的第一个名字是“梁安”,第一个称谓是“皇爷爷”,无论父王还是母亲,都在其次。
吊在元禛床前的画像,苏格每日亲自更换,叫他瞧着梁安的样子长大。
皇子伴玩带元禛出去玩球,用“梁安”为诱饵,叫元禛喜欢这个名字。
梁安说得不错,的确是费尽心机,才令元禛如此亲近梁安。
“你竟藏有如此野心。”梁安说,“敬爱皇叔,自然也是你的手笔了。”
他立时想到,此女断不可留在宫中,如此心机,日后必对赵宴时有歹心。